李琴南正拧眉思索着,那前头的易氏武馆又有了动静。只见一连紧紧关闭了两天的朱红大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五官英挺、身材魁梧的汉子。汉子紧紧抿着唇,脸上还带着余怒未消的痕迹,目光不屑地瞧着脸皮厚到居然用下跪的方式来求取他的宽恕原谅的周家二公子周黎。他武馆里头教养着的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而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个他最看不上的软骨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回事在他那就跟不存在一样,着实地遭人嫌弃。也不知道眠青到底哪里想不开,放着满扬州城的好男人不要,偏偏喜欢上了这油头粉面的小子,还被这小子伤了心。易馆主越想越气,要不是易眠青硬要他出来将这周家二公子赶走,他能让这小子在这跪上三天三夜。易馆主心绪难平,地上跪着的周黎也不遑多让。他本以为易馆主肯对他开门,便是已经原谅了他,很快便会让他站起来,毕竟门口跪着个人也着实有点不好看。谁成想,这易馆主脾气倔得可以,也不在意别人的什么眼光和议论,像是有意磋磨自己一般,站在那瞧了自己半天,就是不叫他起来。周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全身上下都密密麻麻地起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如芒在背。僵持了一段时间,周黎终究是先撑不住了,自己撑着地面勉强站了起来,谄媚地笑着凑到易馆主跟前。“易馆主,晚辈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易馆主高抬贵手,放晚辈一马,晚辈定会感激不尽,以后任您差使,做牛做马都要报答馆主今日的恩情的——”周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易馆主打断了。没别的原因,只是这滔滔不绝的讨好之语听着着实刺耳。易馆主居高临下地睨周黎一眼,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与怒气,“你小子,就是用这样的花言巧语骗了我女儿的?”
周黎面色一僵,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晚辈和易小姐是真心相爱的!”
周黎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易馆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费尽心思精心养大的女儿,跟这么个油腔滑调的花花公子真心相爱?简直就是个笑话!易馆主才不信周黎的鬼话,厉声质问他,“既然你与眠青是真心相爱的,你又怎么敢在骗取了她的一片真心之后,大张旗鼓地跟别的女人成亲?你这样,是对得起眠青呢,还是对得起你那未过门的妻子?”
周黎片刻不敢耽误,立即为自己辩解,“天地良心啊,同徐家小姐成亲绝非是我能左右的事情,这完全是家里的长辈逼我的,我一个不得宠的次子,还能反抗不成?”
听了这推卸责任的一番话,易馆主心里头对周黎的印象愈发差了,当即横眉怒目地瞪着他,“你放屁!你们周家的情况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了解,你若真的不想娶那徐家的小姐,难道周旺还能绑着你的手脚让你成亲不成?”
“我看你啊,就是心思不正!一方面贪图人家徐家的财产,一方面又改不了淫荡好色的本性,活该哪边都讨不着好,你就是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周黎见自己的心思被易馆主点明了,干脆也不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是是是,易馆主说得都对,都是晚辈自己太过贪心,才犯下如此大错!”
“易馆主知道了晚辈的这幅德性,晚辈胆小怕事,还请易馆主宽宥些,原谅晚辈吧!晚辈在此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靠近易小姐一步,否则天打雷劈!”
毒誓发完了,周黎赶紧去瞧易馆主的表情,“易馆主,晚辈都这样立下毒誓了,您是否可以原谅我?”
但易馆主尚未答话,易氏武馆里头便又走出来了一位容貌娇美的少女。少女正是李琴南一行人之前在洪清楼见过的易眠青。易眠青此刻脸色很不好看,一出门便对着周黎怒目而视,“怎么,周二公子现在就这般将我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到甚至还要为此发个毒誓了?”
不等周黎开口,易眠青又一步步地逼近他,“你这番表现,倒像是本小姐亏欠了你一样!”
“你可别忘了,当日在洪清楼,你是怎么厚颜无耻地大放厥词,既要诅咒徐家小姐去死,又要娶我当续弦的!”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徐家小姐是什么人啊,易眠青又是什么人啊,周黎居然胆大包天到同时戕害这样两个在扬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女子,如何不会引起众怒?易馆主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这叫周黎的小子说什么?让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闺女做他的续弦?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这样想着,易馆主也不客气了,对准周黎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便是一拳挥过去,半点力道都不留,直逼得周黎连连后退。易馆主这一出手,平日里便看不惯周黎作风的,受了周家欺压的,甚至只是单纯眼红周家资产的百姓便是叠声叫好。周黎生受了易馆主的一拳,左眼周围便是乌青一块,直教他头昏眼花。周黎心中已经恼怒至极了,他活这么久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他眼下的情势也容不得他恼怒,甚至还要他照旧摆出一张微笑着的脸来,“易馆主,您看,您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吧?如果您消了气,便大发慈悲放过晚辈吧,晚辈也好同家父交差!”
易馆主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阴沉沉地瞧着他,“你这般侮辱我的女儿,以为挨一个拳头便能抵消吗?我告诉你,你做梦,我今天非要将你打得满地找牙,再也生不出作恶之心!”
周黎闻言立刻脸色大变,他是来道歉的,但这易馆主着实不像是什么有分寸的人,真给他打伤了打残了,就得不偿失了。眼瞧着易馆主又要对他动手,他立刻便动了逃跑的心思,但到底动作慢了一拍,还是被易馆主抓住了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