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南也没有想到陆宁会如此直接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她还只是给她说了一下徐小姐的事情,连她最擅长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还没有发挥作用,她就这么快便信任起了自己,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好吧!想到这里,李琴南又变了脸色,嘴角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意,“少夫人在周家呆得如此痛苦,都生出这种报复周家的想法了,为何不干脆一点,直接离开这么个伤心地呢?”
“就凭周公子对你的在意,只要你肯开口,他或许会说出挽留的话,但绝对不会阻止你离开的!”
陆宁却是不以为然,垂下双目,盯着自己洁白细腻的手,“周瑾或许会放过我,但周旺他做贼心虚,能留下我这条命就不错了,如何会让我有机会离开周府半步?若是我执意要走,他恐怕还得派人来取走我的命,好将当初的真相彻底掩盖!”
陆宁都这样说了,那么她对前任知府被冤死的事情肯定所知甚多,李琴南沉吟一会儿,便再次开口,“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何陆知府会被冤死?为什么贡银会在他任上失窃?一切又都是怎么办到的?李琴南满心的疑惑,她也有一种预感,过往的种种疑团,今日极有可能便要解开了。果然,陆宁看她一眼,目光微微颤动,就沉静地开了口,“王妃是京城人氏,可能不大清楚,我陆家同周家,十几年来一直都是世交。”
“我同周瑾从小也是一块厮混着长大的,他成年以后,便接手了周家的大部分生意,而我,也有两家的父母做主,嫁给了他。本来日子还算安逸,我都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平淡地活下去了,谁知道,周旺会突然生出了那样的贪欲!”
说道这里,陆宁停顿了一下,语气似诉似叹,“从前我只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不过是个笑谈,总以为再大的贪欲都敌不过死生的桎梏,直到周旺生出了偷盗贡银的心思。”
“周旺这人,当初发家之时,便以胆大敢冒风险闻名,将家业做到这么大,也算是他的本事。他得到如今的地位,本来该及时收手的,但他偏不。他受了术士的几句挑拨,便花大价钱买来了两块青玉,让最好的工匠将它们雕刻成丑态百出的饕餮,摆在门口镇邪。”
说着,她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像是实在厌极了周旺的这份愚蠢,“王妃可知道周府门前摆着的那两座青玉饕餮的价值?”
陆宁都这么问了,那便说明这青玉饕餮的价值必定是超出她的预想价格的,便也不猜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它们很跪吗?”
陆宁微微颔首,“岂止是贵,那两块青玉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身价竟然抵得上周府二年的收馈!”
李琴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可是看过周家今年的税银数额的,如果周家光是每年交税都要交那么多的话,那抵得上周家两年收馈的两座青玉饕餮,可的的确确称得上是天价啊!李琴南电光石火间又想到了什么,只是不太确定,便试探着开口,“所以,周旺便是为了这两座青玉饕餮,动了偷盗贡银的心思?”
周家作为同徐家并列的扬州首富,自然是家产丰厚没有错,但越有钱,便越需要足够大额的资金来流通周转,一旦资金链断裂,周家便会像现代的大型公司一样,迅速地破产。所以,在花大价钱买下那两块青玉之后,周旺便图穷匕见了,不得不重操旧业,再次冒险了?李琴南心中感慨,周旺这人,若在战乱时期,也算得上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枭雄,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也打错了主意,皇权至上的世界,岂能容得下一点对皇朝不利的动作。李琴南心中思绪正复杂着呢,陆宁便在她震惊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王妃猜得不错,周旺因为买了这两块青玉,掏空了周家明面上的所有钱资,以至于周家在那一段时间,都不得不节衣缩食,以省下继续下一场生意的资金!”
“周旺到底是奢侈惯了,如何肯看着自己落到那种境地,他身边的管家一挑拨,抱怨了一句每年交纳的税银数额是实打实的大,他便动了心思。”
“他心中有了想法,就坐不住了,立马便开始谋划,甚至还在我爹面前出言试探。我爹是一步步爬上扬州知府的位置的,他虽然脾气不好,心中却还有自己的原则,周旺一透露出这个意思,便被他痛骂一顿,赶了出去。周旺心胸狭窄,自然忍不了我爹的奚落,转头就同当时的同知,即现在的知府勾结在了一起。”
“同知因为我爹当爹鞭打过他的家人,便心生怨怼,自是同周旺一拍即合。他使计悄悄地调换了前去送贡银的押送官,又让周旺联系好人扮成匪徒,里应外合之下,贡银就落到了他们的手上。”
“他们也怕朝廷派人过来对他们进行定罪,便还悄悄地派人上京朝当时的大理寺丞送上了一封信,在信中,将他们所犯下的罪名都推在了我爹身上。就这样,我爹就成为了他们的替死鬼,冤死在了狱中,尸首都无人安葬!”
说着说着,陆宁几乎要落下泪来,目光也逐渐染上了浓浓的恨意,“枉我爹将周旺视作好友,周旺却是半分情面都不讲,竟然就这样让他沦为孤魂野鬼,无处伸冤!”
李琴南听完陆宁这一通讲述,对过往的一切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心下也不由暗暗咂舌。果真啊,牵扯到这么多人、这么多势力的贡银失窃一事,起因居然只是周旺一时的贪婪之心作祟,可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话虽如此,李琴南还是从陆宁的讲述中发现了一点不对之处,那个抱怨税银数额巨大的管家,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是否是受了前朝势力的指使,前来诱使周旺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