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南这样想着,也不犹豫,直接问出了口,“少夫人,你对那个提及贡银的管家,可还熟悉?”
陆宁一怔,她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自然只将贡银之事当作周旺的贪欲作祟,而看不出在周旺背后还有人在挑拨,此时也极为疑惑,李琴南为何会如此问。她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思索了一番,实话实说了,“管家的话,我平时接触不多,只觉得他平日里阴沉了一些,但心思还是缜密的,将府中的大小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李琴南基本可以确定陆宁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了,也不多问,干脆换了个话题,“那少夫人可见过高大人?”
陆宁抬眼看向李琴南,“高大人前几年常常来府中,我自然是见过他的。王妃为何问起他,高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琴南点了点头,“他在前往京城的路上被刺身亡了。”
她想到什么,再次开口,“高大人手底下大部分人都死了,但还有几个活着的,他们如今也已经回到了扬州,少夫人可知道他们在何处?”
陆宁目光微微一顿,神色带了一点闪避,“王妃问我这个做什么?我那么久没有出过周府大门,如何会知道那些人在何处?”
李琴南原先还不确定,陆宁现在这样说,她便基本可以肯定,陆宁是知道那些幸存者的下落的。她心知陆宁现在对她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确定这一点后,也不再多问了,对她温和地笑笑,便又转了话头,将话题扯到她肚子之中的孩儿上来,“既然少夫人不愿意谈那些,我们便换个话题。少夫人如今,想如何处置你肚子中的孩儿?”
见陆宁张口欲答,她又及时地截住她的话头,让她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回去,“少夫人最好还是考虑清楚,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能活着看到周家倒下,心结解开,便还能拥有全新的人生!”
陆宁沉吟一会儿,眼中浮现了一抹希望,但很快又被痛苦取代,“没用的,是我的愚蠢害死了我的父亲,我明明就在周家,却没有看出周旺的狼子野心,以至于父亲惨死,背着这样的罪孽,我的余生如何能自在得起来?”
李琴南理解陆宁如今的境况和心境,却不认同她将所有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做法,周旺那么精明的人,他想要做什么,有谁能阻止他?眼见着陆宁又要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去李琴南连忙开口劝解,“少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自责,陆知府之死是奸人作恶所致,同少夫人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大。即便少夫人再难过,也万勿放弃自己,如此,才是最让让亲者痛仇者快的!”
陆宁看了李琴南一眼,在她眼中瞧见了明晃晃的认真之色,才忍着心中的悲怆,缓缓开口,“但我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呢?家人尽数离散,不能亲手报仇,也无人作陪,我这样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
李琴南皱了皱眉,她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见惯了了无希望被困在深闺之中的女子。过得好一些的,尚且还能快乐,过得不好的,似乎便只剩下死路一条和麻木度日了。她见惯了,却依旧不能习惯,便抓着陆宁的手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少夫人大可不必如此难过,你我心中都清楚,周家根本就没有未来。待周家倾覆,你完全可以放下心中的仇恨,开启另一段人生!”
“你看,我身为王妃,尚且还能自在地行医救人,等周家父子再也不能限制你,你只会比我更加自由和快乐。你就不想去看看扬州之外的大千世界吗?除了扬州,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其他好地方,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李琴南劝说得卖力,陆宁听着听着,眸中便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希望,忍不住便对李琴南描述的扬州之外的世界心生期待。李琴南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更加不肯放弃了,继续循循善诱,“少夫人从来没有出过扬州城吧?扬州城之外,有巍峨庄严的京城,有能恣意奔马的边疆,有神秘又美丽的南疆,这些,哪个比不上扬州?要是少夫人愿意离开扬州,说不定,你自会有一番心的感悟和造化!”
陆宁的眼神越发笃定了,瞳孔也慢慢亮了起来,不像之前那样,黯淡无光,充斥着心灰意冷的阴霾。李琴南见势大好,又多劝了几句,直到陆宁明确表达出来了自己对生的渴望之后,她才停止了劝说。李琴南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陆宁目光中又出现了犹豫,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开口截住她的话头,不给她半点反悔的机会,“少夫人若是一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我自有办法对症下药,让你和肚中的孩子母子平安!”
李琴南这一开口,陆宁又疑惑了,“王妃既然能让我平安诞下孩子,为何还要在周氏父子面前那样说?那个老大夫,又为何不拆穿王妃的谎话,而是也下了诊断,说我和孩子只能留下一个?”
还能是什么原因,她医术高超呗。心中得意归得意,李琴南自己还是没那个脸面说出口的,只随意地笑笑,给她开口解释,“在周氏父子面前说少夫人体弱不能平安地诞下子嗣,是为了逼他们做出取舍,让少夫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至于老大夫为何没能看出我的谎话——我也没有说谎啊,我只是将少夫人的情况夸大了一点,老大夫看不出来大概是年纪大了,误诊了。”
陆宁半信半疑地看了李琴南一眼,她心中其实对李琴南的这个说法是持怀疑态度的,但想了想,李琴南愿意欺骗她便骗吧,她也没那个心里计较这些了。想到这里,陆宁闭了闭眼,身体的疲惫又重新席卷她的大脑,让她有一种昏昏欲睡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