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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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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希尔德,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我很好,我只是感觉,有些累了。也许我休息休息就好了,相信我,亲爱的。”

人难免会改变,或许会变得更好,或许会变得更坏。但至少,查尔斯不想要重蹈过去的覆辙。  查尔斯打算出门走走,这一次,他也没有带上希尔德。  正如上一次他去见安德莉雅时一样,孤身一人。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最起码,这代表着,他将希尔德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  他为希尔德开放了最高权限与自主权限,他和希尔德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隐私空间,也拥有属于对方的共享空间。  他和希尔德都可以随意地去做自己想要做且能够做到的事。当然,如果想要的话,也可以和对方一起。  查尔斯走在灵敦萧瑟的街道上,红色的枫叶落满了整条街道,脚下偶尔还会传来卡兹卡兹的清脆声响。  他已经将近一周没有写作了……明明故事的梗概就在他的眼前,人物的剧情就在他的心中,他只需要动手敲动着键盘或者说话,就能够解决。  但他偏偏没有任何写作的动力与欲望。  这种感觉以前也曾经出现过,每次当他与安德莉雅大吵一架后,他都难免会陷入这样的心境。  但不同的是,这次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不是安德莉雅。  或者说,不全是安德莉雅。  他和安德莉雅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割裂远比他所认为的要大的多。  即便他们的心中依然有着彼此,即便他们对彼此依然有着浓浓的眷念与不舍,即便他们依然愿意为了彼此而付出。  但他们永远都无法回到过去了,他们唯一的前方就是分别。  真正让查尔斯陷入如此境地的,是他自己。  在与安德莉雅分别后,他发现他对希尔德的情感并没有他所认为的,他所想的那么纯粹。  在他的内心之中,对希尔德的存在感知始终有着一抹不安定。  希尔德对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在自己真正的内心之中,到底把希尔德视为了什么?  他确信自己确实喜欢着希尔德,自己依然爱着她。  但他对于自己与希尔德的未来,有着无法抹去的怀疑。  他在怀疑,自己与希尔德之间,真的存在未来吗?真的会有未来吗?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希尔德对他的一切反馈都不是真实的……那么他该怎么办?他要继续面对冰冷的数据输出情感,自欺欺人吗?  即便希尔德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又如何?无论如何希尔德毕竟都不是真正的人类。  你能够与一团数据形态的存在诞下新生的生命吗?  不,不可能,你甚至无法触碰到她……你的掌心只能不断地穿过她的身躯,犹如穿过空气。  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不断地变老,疾病与死神会开始一步步纠缠上你,甚至当你的人生步入终点时,她依然是那么的年轻,美丽,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与魅力。  甚至于,她的思想始终是那么地纯粹而富有理性与智慧,轻而易举就可以超越你,指出你的无知,证实你的无能。  况且,你真的能够做到永远爱着一个,你永远都无法触碰到的存在吗?  查尔斯与安德莉雅曾经是那么地相爱,那么的幸福,那时候的他们都认为自己会与彼此白头到老,直至生命的尾声。  可结果呢?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故事最美好的部分往往是尚未发生的部分。  最美好的未来,也往往是尚未到来的未来。  现在现实总是会给予你迎头痛击。  如果没有这些显示设备,查尔斯甚至无法看到希尔德,无法听到希尔德的声音,无法感知到任何有关希尔德的存在。  那时候,即便希尔德就在查尔斯的身边,尽管她与查尔斯的距离近在咫尺,微不可见。  但就是这一丝丝无法计量的距离,却仿佛是无法跨越的天堑,让他们永远都无法感知到对方的体温。  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不同的生命,一个生存在物质世界,另一个生存在数据世界。  这样的他们,真的有未来可言吗?  一个又一个无法解答的困境束缚着查尔斯,让他陷入了悲观与焦灼,焦虑吞噬着查尔斯的心灵。  灰色逐渐弥漫在了视野,湛蓝色的天空渐渐褪去,暖黄色的光晕一闪一烁,散发出迷离耀眼的光晕。  查尔斯回到了家中,但并没有听见希尔德的声音,这让他感到有些不习惯。  他戴上数据地球的连接眼镜,然而,希尔德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正当他感到困惑时,客厅的白昼光晕开始渐渐地变幻,转变成了暗黄色的柔和光晕。  吱……伴随着短暂的,尖锐的,让人牙根发软的刺耳声音。  卧室的门打开了,查尔斯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一位性感诱人的金发尤物出现在了卧室的门口,她依靠着卧室的门框,在紧身裙的衬托下显露出诱人的魔鬼身段,浑身不断地散发出欲望的色彩。  最重要的是,她的面容与希尔德一模一样,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态,都没有丝毫破绽。  但她带给查尔斯的感觉却很奇怪,查尔斯觉得她并不再是纯粹的数据地球的产物。  这并不是说数据地球的产物在色彩与形象上与现实有什么分别。  事实上,数据地球里的一切产物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  但,数据地球里的产物相较于现实,有时候反而会显得更加完美,甚至是没有瑕疵。  所以在查尔斯的眼中,数据地球的一切产物都带着一种轻微的,淡淡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朦胧感。  而现在,那种朦胧感,从希尔德的身上消失了。  她并不像数据地球里所生成的美女那样完美无瑕。  在她的身上,查尔斯感受到了真实,不完美,以及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迷人氛围。  这是数据地球所无法创造的。  因为黑色眼镜所能够迷惑的,只有你的眼睛和耳朵,它无法包裹住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与每一个毛孔。  而它们的感知,往往才是现实世界最细微,最真实的反馈。  “希尔德?”

查尔斯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他甚至因为震惊而忘记了摘下黑色眼镜。  只要摘下黑色眼镜,希尔德是否真的以物质形态存在于现实世界这个问题,立马就能够获得答案。  希尔德莞尔一笑,“没错,查尔斯,是我。”

“可你,你不是……?”

“嘘。”

指尖落到了查尔斯的唇尖,这突如其来的现实接触让查尔斯忽略了即将想要摘下眼镜的想法。  “查尔斯,不要问,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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