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憬沉不知道她到底在道歉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有些湿润的发丝，撩到了耳后，看到她眼睛有些红，他心里有了一丝的疼痛，但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抹了抹她的眼角，“戏唱完了，人也不敢见了不是，这是怕学艺不精么？”

唐书颜上扬着嘴角，小时候母亲送她去学昆曲的时候，老师就说是个好苗子，天生是学戏的料，也许母亲没有离开身边，她确实会是个角儿。他曾骄傲地说：“把你带回我家老爷子面前一撂，这嗓子一开，老爷子保准喜欢的紧，这孙媳就认定了。”

那是一个午后。他们谈到了婚后，谈到了他的家人，她才知道他的爷爷是个昆曲老艺术家，她听到后就异常兴奋，他抱着她轻笑着说：“看来，到底是注定是要嫁到我们家了。”

他想要把她带回去，给爷爷炫耀一番，瞧着孙媳，是个名角。可他没有兑现承诺，因为他出了事，忘记了他们的所有，而她记得，才会有了这一份别样的贺礼，她很想告诉他，我做到了，站在爷爷面前，让你嘚瑟一番。可如何告诉他呢，他一定会觉得可笑吧。“我哪里是怕啊，我总不能穿着这戏服出去见人吧，我换下了就过去。”

唐书颜退开了他的怀抱，他刚刚并没有一丝地回应她的举动。唐书颜清楚，自己在他的心里，还不重。阮心瑜说的对，她以前会让他爱上，现在一样可以。唐书颜已经开始解开衣袍了，她笑着答：“这里头是穿了衣服的，我可是季太太，怎么会这么不守规矩呢。”

季憬沉看着她解开外面的袍子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晚宴的时候，喝酒喝多了，这感觉到胸口有些闷热，他甚至在想象这衣袍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模样。季憬沉转过身去，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表情，唐书颜利落地将戏袍和行头就放进了行李袋，变回了她原本的现代装。瞬间仿佛是穿越了一般。“我好了，走吧，回去同爷爷一起看戏了，这出《牡丹亭》定是没有唱完呢！”

唐书颜拉了拉季憬沉的袖子，这是她习惯的动作，季憬沉发现过多次了。季憬沉顺势拉起她的手来，两人往前庭走去，“倒是不知道你还会这昆曲，大概是老爷子最为满意地一次生日了，你这份礼，才送到他心坎里去了。”

唐书颜见他这样说，她很高兴，她是换了一种方式还了一个心愿罢了。“小时候学得把戏，学的不精，恐是要让爷爷笑了，我不过最喜欢牡丹亭罢了。”

唐书颜说道。“如杜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季憬沉缓缓谈起。“这是汤显祖评价自己的牡丹亭，你竟也知道，虽然这份爱情很凄美，但是我还是但愿在生时逢君，而不是要等到死后，才能还魂相爱，但我喜欢杜丽娘追求爱情的勇气。”

唐书颜狡黠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的欣喜。她大谈阔论的时候，眼睛里是冒光的，他收入眼底，他复问：“所以你追求爱情也会这样，明知道飞蛾扑火也会一往无前。”

“是，义无反顾。”

她坚定回答道。他们曾经一样勇敢，如果不是气流，不是遇险，他们现在该是幸福的吧，她在短短的时间内思绪着，不过这些考验只会让他们更加了解和认知彼此。她的坚定，为什么会让他生出了一丝害怕，他在害怕，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遇见了爱情了，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而去吗？他怕她的冲动和坚定而失了神。回到了座位席上，季怀瑾投来一个笑意，但不语，他依旧朝着戏台上看戏。这余家班唱了好多场，从七点一直唱到了晚上九点半才算是唱完，老爷子竟然也一点都没有困意和倦怠，倒是这些个不懂戏的年轻后生，听是在听，不免有些乏累了。但谁都不想要扫了老爷子的兴致，便都坐着听完了，散场后，季怀瑾吩咐道：“阿沉和你媳妇今夜就不必走了，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头子，也好让我和这孙媳聊聊戏。”

这季怀瑾的梨园，可是向来喜欢清静，他也没有留谁在这儿留宿过，这老爷子开口了，也倒是圣旨，苏知景拍拍他们的手臂道：“你爷爷让你们留下就留下，反正家里有的是房间，阿沉的房间我让人去收拾一下。”

季憬沉倒也意外没有拒绝，反倒是说：“也好，今晚喝了点酒，头本就有些痛，就不走了。”

唐书颜看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会溜之大吉，可他倒是好，反其道而行，她头一次来老宅，自是不能拒绝。这一路上老爷子由老管家陈山搀扶着，毕竟是两个多小时坐着，他一刻都没有休息过，季憬沉推了一把唐书颜，唐书颜走上前去，扶住了季怀瑾的手臂。众人也就在苏知景的吩咐下各回各家了，江楚拉着季憬沉道：“看看，外公多喜欢嫂子啊，难得他今日兴致这么高，表哥，你真是娶了个好嫂子啊。”

“这不用你来告诉我，今年都是最后一年了，毕业论文筹备的怎么样了，实习想要去哪里？”

季憬沉冒出来问道。“表哥，你能不管我这么多么，毕业论文还早呢，实习啊，实习的话，我想想告诉你，你一定可以给我搞定的。”

江楚的小脑筋又转动了一番，他看得出来。他拍了拍江楚的脑袋：“跟我爸妈的车回去，不准偷偷出去玩。”

“是，表哥，真搞不懂，你怎么比我爸妈管我还多啊。”

江楚嘟囔着。“那我和姑姑说一声，倒是下个月零花钱减半。”

季憬沉横了她一眼，这季家大概是搞错了一般，这季航远的儿子和季航兰亲近站成一条战线，相反季航兰的女儿倒是和季航远一家和乐融融。要不是他们不同岁，差点还以为是抱错了呢。江楚挤了挤鼻梁道：“臭表哥，总是拿这个威胁我，我承认你又一次成功了。”

她赶紧往季航远和苏知景身旁靠。她这个表哥可不是好惹的，但凡是表哥和她母亲说一句，比她说一千句都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