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威廉在场,房间的气氛方缓解了一些。只是不管威廉如何故意刺激冷之焕,或是把话题往他身上领,对方都只是高冷地用眼尾扫他一眼,继而一言不发。老黑与占士丁都不是话多的,只在他特意与他们说话时,才有一句答一句。刘雨晴明显心事重重,好几次都心不在焉,威廉一个问题重复了好几遍,她方回神似的胡乱应一句。“什么?”
她一时又没听清隔了几个座位的威廉的话,发觉他是在与自己说话时,拿着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占士丁正好也望过来,目光里全是担忧,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我说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可和你说,小雨晴,女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流产可不是小事儿。”
威廉得知文晓的事情后,一直都不敢提她的事情,见一行人都坐在那里跟机械人似的光吃饭不聊天,心底着急,便没话找话,拼命引导着餐桌和谐的就餐环境,只是,他的这话一说出口,刘雨晴的脸色明显就是变了变。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冷之焕则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饶有兴趣似地侧过头,直视着她。她脸上的心虚与紧张逃不过在场其它人的眼睛。占士丁立刻想站起来,威廉正坐在他旁边,将他拉住了,老黑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放回到面前的餐具上,就听见冷之焕有些沙哑的声音道:“老黑,你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老黑立刻站起来,椅子因着他的动作往后一滑,发出一声粗糙的声音,在刘雨晴听来像是打雷似的,身体抖了一抖。“等等。”
冷之焕在他站起来后,伸出手在他腰间撩起西装下摆,将他因工作需要藏在腰侧的一把小型手枪卸下来,拿在手中,用手指扣着板机的位置,将枪缓缓在手指上转了个圈,最后将枪口对着自己,轻轻吹了口气,“行了,你出去吧。”
老黑一走,屋内的气氛刹那间比之前更加凝重。刘雨晴已经是坐立不安。这么些年,她一直跟在冷之焕身边过着一掷千金的梦想生活,以往街头混沌的时光离她越来越远,当初那个一身艳妆的小太妹现今早就脱胎换骨,成了一个优雅成熟的女人。此时,刘雨晴却突然想起当初在街头见着冷之焕和人械斗的时候,一身是血,拿着一把砍刀,顶着一头亮眼的头发,不顾死活往前冲,一定要完成老大命令,越过重重人群,像阎王一样去追砍目标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冷之焕在她眼里煞气重重,却也是勇猛无敌的。现在的冷之焕早就收敛了一身古盅仔的气息,只是脾气越发让人难地捉摸。就连刘雨晴都会在他一个平和的注视下,感受到这种平和之下,让人冷入骨的寒意。“哎哎,阿焕,我们几个多少年的交情了,在餐桌上就不要拿枪出来吓唬人了嘛,影响食欲的。”
威廉想站起来挪到老黑空出来的位置上,坐到冷之焕身边。他一动,冷之焕就将枪头慢条斯理地对准了他,扬了一下,“就因为你们跟了我这么些年,我才有些话,要和你们好好谈一谈。”
他抬了抬眼,威廉腿一软,便重新坐了下去,有些局促地双手拉着餐巾,在手里绞成一团。“当初你们跟我混的时候,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后面我拿文家的资料换了那笔钱之后,才开始正儿八经带着你们开始闯荡世界。”
冷之焕视线凝望在手上的枪头上,在这屋内的灯光之下,神情说不上柔和,却也带上了一份回忆之中的眷恋,“那时如果不是你们帮我,我也没这么容易就从文晓手中骗到那份文件。”
说到“文晓”,他的胸口一紧,这个名字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心上剥落下来似的,让他声线颤了两颤,“这么些年,我对你们也不算太抠吧,该给的,我都给了。”
“那是,如果不是七哥,我手下怎么可能开得起这二十几间形象沙龙。”
威廉点头附和着,他用手肋撞了埋头不语的占士丁一把,“占士丁想学枪,也是七哥你把他送国外去训练学习,他收藏的藏品里,好几样是枪械里的孤品,也是七哥你出去看见就想法拍下来送给他收藏的,好家伙,那一支都能顶我好几家沙龙中心了。”
“呵呵,威廉,听你还能喊我一声七哥,那我也就放心可以把手上的一些事情转接给你打理了。”
冷之焕似乎叹了口气,只是那声叹息夹在话语中间,模糊不清,接着,他转头,看着一旁不敢抬眼的刘雨晴,“雨晴,你说七哥我这么些年,你想要什么,可有对你说过半个‘不’字?”
刘雨晴的身体不由自主缩了一下,她连连摇着头,又点着头,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出来。“哎,七哥对雨晴怎么样我们哥几个都看在眼里呢,您对她——”威廉的话还没说完,他身旁的占士丁突然站起来,推开老黑的那把椅子,直接单膝跪到了冷之焕面前,“占士丁,你这是干嘛?”
现场的威廉摸不着头脑,就听见占士丁平板的声线交待着:“前面雨晴怀孕是假的。”
他一句话,让刘雨晴全身一僵,接着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威廉也让他的话吓得手一哆嗦,拍在了桌子上,“你乱说什么呢。”
冷之焕对这事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转过头去看他,还笑了一下,“接着说。”
“那时候你状态太差,我担心你自暴自弃,为了一个仇人拖垮了身体,就让雨晴装作怀孕。之后,文晓在岛上时,我怕你被她又给迷惑了,所以才让雨晴装作被她推倒后流产。”
“嗯,所以你们出发点也是了我。”
冷之焕听了,枪口敲在桌子上,手摸着额头笑了起来,“我好感动啊。”
“刘雨晴她是被我说服的,如果不是我诓了她几句,她也不会配合我演这出。”
占士丁像是抱着一种决心,将另一只膝盖也跪在了地上,然后,把头低了下去,“七哥,你要是为这事要找人出气,就找我吧,我知道你最恨别人骗你。”
“啊,你们还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啊。”
冷之焕语气变了一下,阴森地露出一口白牙,把枪口抵在了占士丁的额头正中,“你们看我信了之后,去找文晓麻烦,是不是特有感就感?嗯?”
最后一个音一落,他一脸狠狠踹向占士丁的胸口,将他踹得往后平移了半步远,撞到一旁的威廉身上。“阿焕,别这样啊。”
威廉站了起来,冷之焕已经拿着枪头快准狠地一下死命地往占士丁的太阳穴敲了下去,他身上所散发出的这种狠劲与杀意让人胆颤心惊,威廉只能抱着杵在那里,真的等死的占士丁往旁边滚了过去,一直撞到墙角边,威廉才护着占士丁,也赤红着双眼对像去神智的冷之焕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冷之焕,你杀的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不配!”
冷之焕喘了一口气,森森笑了起来,接着,他转头看着一旁抖个不停,想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刘雨晴,“你们一个说是为了我,两个也说是为了我,好,我现在就给你们个机会,刘雨晴,你摸着良心说,当初你假装怀孕时,有几分是为了我?如果不是看我对文晓动了心,你才想方设法想到了这个下三滥的点子,想逼我和你快点结婚,我说得对不对?”
“没有,那个时候,你状况太差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从文晓的事情里走出来。”
刘雨晴被他吓得全身像过了电似的又抖了一遍,接着,才抬起眼来,在他的枪口之下,看着他,“我是为了你——”“放屁!”
冷之焕举起枪,直指着她的脑袋,“别把你自己说得这么伟大,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比当初在街头混得强多了吧,你敢说你不是担心我会因为文晓,从此把你一脚踢开,所以你才想了这样一个惊天谎言,后面又用这招,诬陷文晓,让我对她心灰意冷?”
刘雨晴被他锐利的话锋刺得张着唇,唇色乌白,“不是,这么多年,我跟着你,是因为我爱你。”
“爱?”
冷之焕冷笑了一声,“你爱的分明是我的成功,我的钱,我现在的身份,如果我是当初那个街头混混,你的‘爱’能持继多久?一夜还是两夜?”
“七哥,雨晴对你是真心的。”
被威廉护住的占士丁终于找到机会,推开威廉,不依不饶地冲到他身边,半遮在刘雨睛面前,“为了一个仇人,你真要和我们翻这笔旧账吗?”
“仇人?”
冷之焕被这两个刺耳的字弄得全身一震,接着,他收回枪,用枪托敲着自己的头,“仇人?我最他妈这一生最大的仇人,就是我自己!”
嘶吼完,他抱着头,又一拳捶到了墙上,出门前被老黑稍微包扎过的右手绷带上一时又渗出鲜血,沾染了墙面,顺着绷带滴了下来。“阿焕。”
威廉从没见过他失控到这种地步,有些无措地喊了一声。占士丁已经趁这个机会,将一脸惊讶、恐慌与失望交加的刘雨晴护到了身后。“威廉,当初的车祸的主要责任方,就是我父母这边,那晚,我父亲是疲劳驾驶,他们刚刚进完货,还要赶回来给我过生日,跑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来回,是他半道上方向盘打偏了,才撞上文晓坐的那辆车。”
冷之焕古怪地笑了两声,将这些事情清晰的说完之后,用手摸了把脸,再次拿枪对准了刘雨晴,“伤害过文晓的人,都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