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康，还有他的兄弟姐妹，除了二嫂没来，其他的都跟着我们一起到楼下的小花园里谈判。我只关心一个问题，就是他们都来了，谁看着婆婆？“婆婆谁看着？”
我问。“别假惺惺了，还不是怕我妈死了，我们要的更多！”
大姐哼着：“行了，也别拐弯抹角的了，开门见山，一口价，两百万。”
她这么直接我真没想到，柳京冷笑着：“还一口价，你以为你在淘宝。”
大姐话音未落，二姐尖利的声音就响起了：“你这个傻子！两百万很多吗？知不知道在北京，光摘除眼球这样的手术就要好几万，妈一天的住院费多少钱？术后护理多少钱？治疗费多少钱？医药费多少钱？等到后期还要装义眼，现在有一种义眼，可以通过高科技将景象反射到脑部，能当做真眼用，知道那个多少钱吗？两百万恐怕没几天就花完了！”
有没有二姐说的那个义眼我不知道，到底是在县城的公安局里做后勤的，就是见过世面，两百万打发不了她。“真是狮子大开口，两百万还打不住你们？告诉你们，没门！我们实报实销，花多少钱我们就付多少，至于精神赔偿，法律也有明文规定，不是你们想要多少都行的。”
柳京说：“姐不差钱，但是就是不给贪心不足的人。”
“你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大姐站起来，眼看又要吵起来，我拽拽柳京：“算了，别跟他们吵了。”
这件事情我完全可以找薄牧野，他亲自处理也好，找其他律师处理也好，估计我只需要赔很少的钱就行，但是我不想找他。如果是以前，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我可能会寻求他的帮助，但是现在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我不想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我不吱声，继续听他们说，我必须要了解所有人的诉求。“那我们就医疗费和赔偿金分开，医疗费实报实销，赔偿金另外算。”
三哥的声音。“实报实销，万一人跑了我们上哪里找她去？”
“那到底要多少才合适？”
“我们一共七家，要是要两百万，除去医药费，还有后期换义眼的费用，到手不过一百万，七家一家不过十来万，这在北京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一个声音小声说。“对，没错。”
有人立刻附和：“五百万，一只眼睛要五百万，不算过分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小声地商量，五百万一只眼睛，真是够便宜的。怪不得全部跑来了，想借着婆婆的事情来向我敲一笔，每家都想分到，真是够贪的。我和柳京对视一眼，我说：“既然你们还没有商量好，那就等你们商量好了再说吧！”
“哎，别走！商量好了，五百万！”
大姐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五百万！”
我似笑非笑，本来我心里愧疚的很难受，但是被这些人一打岔，心情竟然好了一点点：“大姐，我现在从哪里拿五百万给你，你伸着手我也没有啊！”
她讪讪地缩回手：“你可以去取钱啊，五百万对你来说小意思，你不是傍了一个大老板嘛！”
“那你五百万就要少了啊！”
柳京嬉笑着：“给你们时间上网百度一下薄牧野的名字，光用他的名号打场官司都不止五百万。”
真的有人立刻掏出手机百度了，等他们抬起头来我看到一双双懊悔的眼睛。柳京的挖苦都听不出来，他们打算从我头上敲多少钱？给钱不是问题，如果给他们很多钱能让婆婆好起来，能让我的愧疚感消失，多少钱我也不在乎。可惜不能，我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连康：“你怎么看？你的哥哥姐姐问我要五百万，我可以给钱，但是婆婆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找我了。”
他的脸色发青，那几个老太婆在嚷嚷着：“五百万啊，那是多少钱啊！我们呢，那我们呢？白来一趟北京啊，还自己出了路费？刚才差点被抓进大牢里去，我们就一点好处没有？”
大哥在吼：“哪个提的五百万？没见识的东西！她的那套别墅值五千万，被银行收走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五百万对人家算什么？”
“那该要多少？我的错，我的错！”
大姐突然伸出手抽自己的脸：“当我刚才没说，当我刚才没说！”
“我们要合计合计，开个会再提赔偿的事情，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打铁不趁热，现在不要，到时候人跑了一分钱都没有！”
他们竟然吵了起来，连家这些人，到哪里都是一出戏。连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绿，他突然挥了一下手，大吼一声：“别吵了！都给我滚！”
他的哥哥姐姐吓了一跳：“干嘛？你发什么脾气？你还护着你老婆，还是想独吞？告诉你啊，妈不是你一个人的，分钱我们兄弟姐妹每个都有份的！”
“给我滚！”
连康继续咆哮，额头上凸着青筋，我很少看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护着我，他是怕我给了钱，他公司的事情就解决不了了。对他来说，几百万都是小数目，现在他最着急的就是他公司的事情。“连康，你别翻脸不认人，妈现在搞成了这样，是在北京搞的，是在你这里搞的！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凭什么跟我们吼！你想独吞，想都别想！”
我和柳京气定神闲地看戏，现在钱一毛钱还没有，他们就内讧起来了。都说兄弟姐妹多了不是什么好事，看到利益了，全都挤破了头。“你们先给我上去！钱的事情以后再说！”
连康动手推他们：“钱钱钱，就看到那些蝇头小利！妈住在我这里，你们哪个没住过我家，吃我的喝我的，还跟我计较！”
“妈住你这不过一年多，就闹出了这么多事，在我们老家待了几十年也没出什么事！”
我没有耐心继续看他们兄弟姐妹吵架，我和柳京往医院门口走：“你们商量好了再跟我谈！”
“陈妃！”
连康拉住我：“我们单独谈谈！”
“想单独谈，不行！”
三哥的声音。“都他妈给我滚蛋！信不信我马上赶你们走！到时候一分钱也别指望分到！”
连康的这句话震住了他们，也许真的怕后来一分钱都分不到，他们没有跟过来，连康把我拉到花园的另一边。我知道他要跟我谈什么，我甩开他的手：“你们有了共识再跟我谈。”
“不用管他们！他们说话不算，陈妃，不用你出一分钱，医药费我还是出得起的，只需要你跟薄牧野说一句话就行了，只要你跟他帮我求个情，让他高抬贵手放过我，我妈这事就了了，行不行？”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你也知道，对我妈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给钱有什么用，换了义眼有什么用？瞎了就是瞎了，对于我妈来说我是最重要的，你真的忍心她瞎了一只眼，儿子还去坐牢吗？你知道的，大律师存心要害我，我怎么能斗得过他，是不是，是不是？”
“连康，你的兄弟姐妹把我打成这样，你认为薄牧野看到我这副样子，还会放你一马吗？”
我指指我的额头，眼睛这时候勉强能睁开了，但是还是肿的，我不知道薄牧野看到了会怎样。“这。”
连康慌了神，抬起手就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的错！我在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妃妃你知道的，我可没有动手！”
外面吵得其他的病房里的家属都出来看热闹，他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跟他计较，但我不习惯谈条件，婆婆还在楼上昏迷，他的儿子女儿简直想要把她卖了一样，我想如果我对我妈这样，我妈一定宁可没有生我。我推开连康：“你再缠着我，我真的报警了，别把你妈当筹码！”
我大步地朝柳京跑过去，她拉着我的手：“没事吧？连康那贱人跟你谈了什么？”
我摇摇头：“走吧，不必理他。”
连康在我身后绝望地喊，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除了他妈，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说得对，薄牧野存心整他，他怎么斗得过？不过，薄牧野的手段，我并不认同，我最不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对方杀了人，我们也要过去杀了他吗？我和柳京走出医院，上了车，浑身都在痛。柳京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扭头对我说：“真替你不值，应该把他们都抓到派出所去的！”
“然后呢，又能怎样？关几天就出来了，还能改变什么？”
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连康。不想接他的电话，说来说去无外乎是那几句话，我没有接，他就锲而不舍地打，吵得烦死了。我接通了：“连康，别打了，再打我就关机了。”
“陈妃，你别挂电话，有个人要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