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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1 / 1)

苏福一听知他是允了,不由感激涕零,再三揖道:“邵兄侠肝义胆,等苏冯两家沉冤得雪之日,必将青史录名。”

邵芳哈哈一笑道:“你我江湖人,想什么青史录名,他苏家冯家与我素无瓜葛,只是蝠兄有请托,我邵芳岂能不顾?”

苏福再三谢了,与邵芳对好那青楼方位切口,方退了出来,此时天色己擦黑,他走到客栈外,忽然想到不知客栈有没有给马上精料,便绕到后院。这客栈后院前停着客人的车辆,后院是马厩,苏福喂马之际,忽然眼风一扫,依稀有个黑影掠过。他心头一惊,他江湖人称“飞蝠”,一是赞他轻身功夫了得,二是赞他目力出众能在暗中窥物。他佯作无事,喂完马,又慢慢跺去自己驾的那乘小车边,手在车轮上细细抚挲着,果然侧面墙头,又有黑影窥伺。这感觉再熟悉不过,苏福一路上为摆脱锦衣卫费尽苦心,没想到终是又被他们找上了。苏福又惊又怒,他江湖跑老的人,并不信事有巧合。心念电转,便想到自己只说了易服潜行,并不曾说令小公子扮成女子,而邵芳便建议自己送小公子去青楼,如果他真是临时起意,以他性情缜密,必会搜来女子衣物供他伪装,莫非他早知此事?如此看来,应该是锦衣卫查探到他的行迹,却没能跟到他,故此找上了此间江湖上的人物询问,自己却巴巴地送上门去。又细想他当时言语,确不曾明确说过愿收留小公子,反说了与苏冯两家素无瓜葛……他又想到了自己闲看药名时脑子里闪过的那一丝念头,草乌狼毒等物,都产于西北草原,如今与俺答交战频繁,这些药材来之不易。邵芳莫不是常与西北将领往来……苏福越想越是心惊,但向来心志坚毅,只片刻便冷静下来。这些锦衣卫若是从药铺跟来,应该还没有找到小公子所在。自己若是就此扬鞭而走,兴许能引走那些锦衣卫。但小公子对此事一无所知,他若继续留在这里,回头官府一问客栈老板,就能抓到他。苏福发现跟踪自己的锦衣卫暂时只有一个,心想锦衣卫这次行动未必通报了官府,他们监视的人走丢了,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估计就想自己抓回来得了,如果城门并无布防,或许还有机会逃走。苏福施展开轻身功夫,在楼堂间绕了两个圈,推开房间窗子。冯保刚刚醒来,正捧着本书在窗前发呆,见到他大吃一惊。苏福跳进屋,将事情向他简略道过,道:“我偷偷将你送出去,回头再来会你。”

冯保摇头凄然道:“这些日子多牵累福大叔了,大叔且自离去,让我跟他们回去陪爹娘吧。”

“糊涂!”

苏福跺脚道:“咱们逃了千里,你道是容易吗?你这样让我如何向姑爷小姐交待!”

苏福不由分说地递了一把匕首和一袋碎银给他:“一路上看来,小公子不是那软弱无能之人,这匕首你贴身藏着,一会如果实在摆脱不掉,我引了他们逃走,接下来就靠小公子自己了!”

冯保哆嗦着接过匕首和碎银,仔细藏在靴中。苏福用长索系在冯保腰上,背着他从屋檐下阴影中慢慢爬过数十尺,左右端详无人,再将他吊出街外。完事后自己大摇大摆地去了马厩。果然那监视的锦衣卫虽见苏福牵马离去,但想着正主儿就在客栈里,还是看着正主儿要紧,便没有追上去。行到城门口,尽管一粉妆少女独行有些引人注目,但出城人流正多,城门兵并没有多作盘查,便放了他们出去。两人在城外合合,苏福抱了他上马,用长索将冯保系在自己身后,策马扬鞭,一路快奔,往深山里去了。这马只是拖车的驽马,并非良驹,又负了两个人,在山中行得十分艰难。冯保不由害怕,问道:“福大叔,我们还没逃掉吗?”

苏福直觉锦衣卫此时一定正在追来,厉喝一声:“坐稳了!”

说完用力抽了一鞭,马吃痛嘶嘶地叫着,才勉强跳过了一道山沟。冯保吃了一惊,如果不是被系紧了,这一下颠簸就能把他从鞍上甩下来。就在此时,一枝利箭“咻”地从他们身边掠过,如果苏福不是临时起意逼着马跳了一道山沟,这枝箭恐怕就将扎入马腿上了。苏福心头一凉,心道:“果然还是逃不掉。”

他发恨地全力抽打,逼着马往林间乱蹿,这一片山沟到处是乱石杂林,马跑得十分吃力,但也阻拦了身后的追兵和那些箭矢,追兵的咒骂声隐约传来,他们的身影忽现忽没。冯保被颠得想吐,天色已全然黑了,回头望去,林叶间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好像一条血蛇吐着信子向他们游来。冯保听到苏福一声闷哼,他一惊,就感受到自己额头上有什么温热的水液滴了下来。他探手摸去,一枝箭扎在了苏福的肩头。“福大叔……”冯保颤抖着叫了一声。“没事……皮肉伤而己。”

苏福喘息着安慰他,“幸好没射到小公子。我们再加把劲,很快就甩脱他们了。”

说完他拔下自己肩上那枝箭,反手扎进了马臀中。那匹将要力歇的马吃痛狂嘶,又扬蹄跃过一道溪涧。苏福的后背上淌满了血,几乎湿透了,冯保的眼泪也慢慢流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腰中的匕首,心想自己本来就决意回去陪侍父母身边的,为何要连累到福大叔为自己送命。心意一决,就拔了出来,用力划断了长索。苏福有所察觉,大惊回头道:“小公子你……”“这些日子多谢大叔了,我,我陪爹娘去了!”

冯保说着,咬着牙又割断了一圈绳索。这时惊马乱蹿,己将他甩落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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