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的肥差，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又能乘帆出海一走子之。张宏大概想要将冯保司礼监、御马监、东厂这三处职务扒一个过来。至于张诚……冯保对人的心意多能猜个七八成，只有张诚想要的是什么，一直如隔着重重云霾，显得高远莫测。冯保有种没什么证据的猜测，总觉得这一系列的事，都与张诚脱不了关系。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便是没有证据，也要栽到他身上。以及……小白做了这么多事，万松烟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这件事往深里想，真可以令人毛骨悚然。这时仆役在门口禀报，说宫里派人来看冯保。冯保这才想起昨夜他出宫前吩咐过去乾清宫告病的，冯保心念一动，草就了一封信给皇帝，只说得到消息，李芳亡故，自己哀恸过甚，恐防君前失仪，所以今日不能去宫里侍候。又说自己万分对不起李芳，心灰意冷，想辞去宫中职务，去昭陵服侍穆宗。写完折起信，让人扶着自己去前厅，他本就通宵未眠，倒也颇有些憔悴之态。来人是乾清宫的近侍，见到冯保嘘寒问暖了好一会，说是万历皇帝听说冯保病了，十分挂念，故派他过来送药。冯保将写好的信递过去，那内侍自然恭敬地收了，匆匆回去报给皇帝。皇帝拆了信一看，起先只是眉头微皱，过后愈看愈觉得冯保话中有话。李芳去世，对冯保固然是很大的打击，但是何至于就要去守陵？做到冯保这个职份的大太监，只有犯了大错，又或年纪实在太大，才会有去守陵这一说。冯保正当盛年，一身兼有所有宫内要职，怎么就想到这个份上了？皇帝百思不得其解，去上课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吕调阳问他问题时，答得驴头不对马嘴，还亏得张居正牵强地代他解释了几句，才敷衍过去。不过皇帝看到张居正，心情顿时又敞亮了起来，心想：“我真蠢笨，张先生与冯大伴是至交，必定是知情的，我一会问问他便好。”
想到了主意，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脸上带出笑容，变得思路顺畅，对答伶俐起来。好容易等到课后，皇帝和张居正到后殿中，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先生，伴伴近日可有什么难处？”
万历二年之后，皇帝读书已经十分自觉，所以冯保若有紧要事，不陪来文华阁的时候也是有的，所以张居正方才其实还没有觉得冯保出事，这时方警觉起来。他不由又想道：“永亭昨晚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为何竟不与我通音讯？”
他试探着问道：“昨晚未曾与永亭通消息，不过永亭近来常忧虑海关之事，为了那笔税银，朝野议论纷纷，永亭身负太后重望，朝夕未敢松懈。”
皇帝联想到信中所言，愈发不安，再也忍不住，便将冯保那封信拿出来：“这是伴伴今早给朕的信，张先生帮朕看一看吧。”
张居正心中自然迫切想看，但表面上还是推让了一会，皇帝再三要求，他才接了过来。短短几行字，一眼便扫过，张居正顿时明白了八九分。此前他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定是月港海关失职以至于税银被盗，此事必将追究李芳责任。现在不管李芳因何而死，冯保记恨他都是理所当然——只是冯保会心灰意冷到要请辞吗？张居正出神地想了片刻，皇帝己然忍不住催问道：“张先生，张先生……”张居正躬身道：“这件事，臣也毫不知情……当年臣在藩邸之时，李芳侍奉先帝左右，与臣也常有共事，其人高风亮节，纵然满朝大臣之中，也难寻出几个，永亭更视为父兄，此人一去，非止永亭，便是臣亦忍不住要心肺俱裂，震骇莫名。故此君前失礼，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忧心忡忡道：“然而纵是如此……”“然而纵是如此，永亭亦不该出此颓唐之语，”张居正这时思路渐渐清晰，“再加上近来月港海关出现这样严重的失误，臣以为，应是有人借机攻讦永亭，永亭难以自辩，方欲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