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家回到自己在京都的藩邸之后,边疆龟井兹矩叫来,将在聚乐第内发生的一切告知于其。 秀家对此还作出总结道:“虽然最后的结果不是很完美,但是我们的目的大致算是完成了。”
龟井兹矩听着秀家的话,思考了片刻后有些担忧的向秀家发问道“大谷吉继应该是关白殿下的小姓出身吧,这人一定是关白殿下最为信重之人。 如果关白殿下当真将其派来琉球,殿下计划管理琉球的事儿是不是就不能执行了呢?”
其实这个问题秀家也想过,他看向龟井兹矩答道“倒也不需要过于忌讳,你将出任琉球国相,琉球国内事务你本就是代琉球王而决断的。 将异姓封按司与王族尚氏对立之事本就是琉球国内的自家事,即便大谷吉继知道了也不敢多言。 至于迁移人口的事儿可以让他们扮做海商来琉球本地投资买卖地皮,由琉球朝廷出政策将他们纳入地保体系之内,只不过是不能由官方出面来做罢了。 至于从明、吕宋等地进口番薯、玉米、土豆之事你大可以大张旗鼓的进行,对外就说我秀家馋上了这种食物,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花大价钱从外国进口就行。”
在交代完这些事后,秀家又将事后丰臣秀长与自己的对话告知龟井兹矩,让其带话给身处冈山的诸多家老“我虽在京都留职,但我每月会回冈山一次,让他们不比过度介怀,如果有什么大事的话快马而来不过2日的功夫,日夜兼程一昼夜可至。”
龟井兹矩得了秀家的命令在参与完3日后琉球使者请降的典仪之后,就向秀家告退打算返回冈山。 他已经与大谷吉继约定好,在几日后他与大谷吉继将会携琉球使者国头按司一道前往冈山,众人在冈山登船之后再一同前往琉球。 然而现实赶不上计划,就在京都这边琉球请降示意具毕的,大谷吉继打算与龟井兹矩一道前去冈山的时候,他的母亲东殿却突发急病去世。 大谷吉继是近江国滋贺县人,父亲是近江六角氏的旧臣大谷吉房,这人的名声不显,显然只是一个中低级的武士头头,但是他却非常好命的娶到了东殿。 从这个尊号就可以看出,他老婆的身份不一般了。 事实上东殿的真名已不可考,只知道她是高台院即北政所的亲族,在秀吉登位,宁宁受封高台院后后不久她也随同受封东殿。 能够和宁宁一同受封的亲族,显然和宁宁的有着很近的关系,换句话说大谷吉继本身也是秀吉亲族的一员。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谷吉继才能被秀吉看重,成为小姓被重点培养。 现如今她的母亲东殿去世了,作为亲属的高台院宁宁都要前往吊唁,身为儿子的大谷吉继怎么可能脱身前去琉球? 于是秀吉准了大谷吉继的请求暂缓前去琉球,琉球使者国头按司马似竜等人,只能与龟井兹矩一道先一步返回。 听闻大谷吉继不能一同前往琉球,龟井兹矩和秀家脸都要笑扭曲了,这可是天赐的良机,秀家索性告知龟井兹矩趁着这个空档期加紧转运民众前去琉球屯垦。 而秀家在龟井兹矩走后不久就正式入职,与丰臣秀长一道在聚乐第处理政务,而秀家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与北条家的谈判。 原来自上次4月底秀吉透出风声表达对北条氏两次无视他的不满之后,在德川家康的串联下,北条氏规终于被派来京都,与秀吉协商从属相关事宜。 没错你没有看错,北条氏直给北条氏规的红线就是从属,北条家上下从来都没有打算向秀吉臣服。 这一点和当初的岛津家是不一样的,岛津家的态度是降服可以但是要保留大部分的领地,他们当初的底线的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5国,但是秀吉并没有同意,因而引出了之后的九州讨伐。 现如今,北条氏上下更加狂妄,在关东无有敌手的北条氏并没有把秀吉放在眼中,自然不会向秀吉卑躬屈膝。 从属和降服是有区别的,虽然都属于秀吉麾下,不过从属拥有更高的独立性,从属大名可以自有决定军事和外交行为,也不需要额外给上级大名提供上贡。 而降服不同,降服相当于被纳入到丰臣体制之内,丰臣秀吉有权对北条领地进行处置,包括但不限于转封等。 这样的条件对于已经讨平岛津,平定日本精华地区的秀吉来说显然是不满意的,因此北条氏规和秀吉这边负责谈判的中村一氏向陷入了长时间诡异的对峙。 现在秀家挤入丰臣政权的行政体系之内,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儿子和秀吉提的建议,说是“丰臣大将乃西国名将,让其威胁北条可以让其更快屈服,同时也能体现丰臣家对北条氏的重视。”
于是秀家在稀里糊涂之中,就被赋予了这个任务。 其实北条氏对于降服秀吉是很抗拒的,由于几十年来横扫关东积累的傲气,使得家内上下具由主战派把持。 北条氏规作为稍有的主降派,在双方差距这般大的条件下,被派来京都未尝没有被发配出北条的可能。 不过讽刺的是,就是这样一个投降派,在天正18年(1590年),小田原征伐开始时,北条氏规担任最前线之一的伊豆萠山城的守备。 其以3640多个寡兵抗战4万丰臣军(总大将是织田信雄)4个月以上,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意志,最终在家康和黑田官兵卫的说服下开城。 其实在秀家负责这个事儿的时候已经是9月底了,北条氏规已经在京都带了4个月了,双方的谈判依旧没有丝毫的进展,双方事实上已经放弃了谈判,北条氏规作为弃子被留在了京都。 然而事件的转机就来自于此次琉球请降事件,在北条氏规将当日的情形送回小田原城时候,北条氏政终于又派了一个老臣板部冈融成上洛。 听到板布冈融成这个名字大家或许很迷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看这个姓氏似乎很熟悉,其实他是一名真言宗僧人,他出家的发号是江雪斋。 这么联系起来是不是感觉特别熟悉了?没错就是战国与西国毛利家的安国寺惠琼拥有同样名气的,战国辩论家,谋略家板布冈江雪斋。 他本是田中泰行的儿子,而且是独生子,但是被北条氏政命令继承继承了板部冈康雄的家名。 此人可是北条氏重臣石卷家贞的儿子,被北条氏康要求入继板布冈氏,结果这个板部冈康雄也生不出儿子,只能将当时仅仅是伊豆地头武士,却被北条氏康看重的田中融成入继板布冈氏。 很多人很疑惑,为什么北条氏对板布冈这个姓氏这么重视,然而这个姓氏在历史上最出名的人物好像就是江雪斋本人。 实际上板布冈是真·北条氏庶流之后,最关键就是经过几代的传播,到北条氏康时期已经没了知行。 北条氏康命令石卷康雄入继板布冈氏是为了延续真北条氏的血脉,从而映证自己北条氏的身份。 如果板布冈康雄能剩下一儿半女,北条氏康是打算让北条氏子孙与其结合的,以此来向世人宣布自己北条氏乃真北条氏之后的身份。 像这样已经失去土地、知行,空有家名的家族,正是北条氏康以上操作最合适的对象了。 可惜板布冈康雄本人也生不出儿子女儿,只能让板布冈江雪斋入继板布冈氏,但是北条家的血脉净化计划还没开始,秀吉的小田原之战就已经到来。 板布冈江雪斋作为北条氏最重要的外交僧,在武田信玄去世之后,由武田信廉担任影舞者之时,正是由其出使武田家,刺探武田家的虚实。 之后北条氏和武田氏的同盟决裂,北条氏与气势高涨的织田信长结成同盟,也是他作为使者前往岐阜与织田信长谈判。 天正10年(1582年),织田信长因本能寺之变去世后,德川家康和北条氏直围绕信浓国对立时,又是他为了和睦交涉而奔走,将家康的女儿督姬迎到氏直的正室,使得两家总结了和睦。 如果说北条氏政将北条氏规派来京都像是发配的话,其将板布冈江雪斋派来才算是真正的想要和秀吉谈判了。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秀家作为丰臣家的代表正式接见了板布冈江雪斋和北条氏规等人。 但是说实话,丰臣一方对于北条氏原本的条件是非常不感冒的,没有将他们赶回去完全是因为顾及关白的面子。 因此,在双方会面之后,秀家这边作为主人愣是没有先一步开口说话。 而对于北条一方来说,他们想要尽可能的抬高自己的价码,而在这种场面中,谁开口谁吃亏,双方就此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秀家最初是打算晾一下北条家的使者,搓一下他们的锐气,因此并没有坐在主座之上,而是像随从一样坐在一旁,为殿内双方大人煮起了茶水。 茶水已经上案,秀家见双方都不说话,自己索性也不着急,自顾自的在殿内泡起了茶水,注意:秀家这里用的是泡而非煮茶,这一点与日本本国的喝茶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这样陷入诡异的宁静一个上午之后,还是由丰臣这边的中村一氏先一步提议暂且休会,待明日再举行会议。 第二日,秀家一如既往的像侍从一样为双方点茶,却在送到板布冈江雪斋时候出了岔子。 只见秀家向其端上茶碗,微微向其鞠躬示意,全程并没有开口说话的秀家却被板布冈江雪斋一把抓住了手腕。 板布冈江雪斋的举动下坏了殿内丰臣一方的众人,中村一氏这边武士纷纷改盘坐为但系树立跪坐,身体呈前倾状随时准备发难。 殿外守候的丰臣黄母衣众侍从和真田信繁、穴山信忠两人纷纷转身向内把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好似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准备对板布冈江雪斋动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殿内的气氛陷入了冰点,北条这边参席的北条氏规紧张的向左右扫视,完全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板布冈江雪斋笑眯眯的看向对面的中村一氏等人,又看了一眼殿外和身后守备的武士,似乎是对心中猜想的印证。 只听板布冈江雪斋扮出无辜装,笑着问道:“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位侍从为我点茶时,茶水溅出来烫找了我,我把他抓住要个说法,诸位怎么这么紧张了。”
中村一氏和殿内外的武士能不急嘛,丰臣秀吉最信任的养子,丰臣家内势力第三人,吉备8国横跨濑户内海两岸135万石超级大名,丰臣右近卫大将秀家可是被人家握在手里了啊! 如果秀家有个三长两短,殿内的所有人,即便是中村一氏都难道秀吉的处置。 面对板布冈江雪斋的责问,中村一氏整理了一下语气答道“刚刚殿内气氛这么紧张,你突然动手难免会让我们激动,你先把手放开,有事我们慢慢协商。 至于这位侍从的问题,事后我们自会有专人进行责问,如果有伤着江雪斋大人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一切汤药费由我们承担。”
中村一氏说话的语气虽然平缓,但是身体的姿态没有丝毫的放松,摆出一副时刻准备上去拼命的架势出来。 “说法自然是要给的,我们北条氏自关东远道而来,昨日被你们平白晾了一天不说,今日还受到这般侮辱,怎么说都得给个说法。”
中村一氏的态度似乎更让江雪斋确认了秀家的身份,一遍开口说话,一遍眼神扫视殿内,最终眼神落到秀家的身上:“您说是嘛,丰臣大将殿下。”
不要自作多情,江雪斋这里的侮辱不可能的秀家茶水溅到他身上这种小事,而是在双方谈判会场丰臣一方即将拔刀的态势。 既然江雪斋已经人出了自己,秀家也就没有扮下去的意思。 秀家眉头微微挑起,对于江雪斋的责任不置可否,右手微微用力想要从其手中抽出,却发现眼前的这个僧人用力不小,自己居然无法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 由此看来,今日如果不给江雪斋一个说法,秀家这是走不脱了。 只是江雪斋假借秀家服侍不周对其发难,进而引发殿内的连锁反应,丰臣一方在大义上已经落了下成,如果此刻公开承认是自己这边没有礼数照顾不周,那么在接下里的谈判中也就矮了对方一截,说话自然没有了力度。 既然承认也不行,不承认也不行,局势好似陷入了死局。 在江雪斋道出秀家的名讳的时候,一旁的北条氏规吃惊的看向秀家,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日一直在一旁默默点茶的少年郎,居然就是名震日本的宇喜多秀家。 而现在当真见到了他的真容,看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级的少年,更是惊讶于他的年轻。 秀家看着正在发呆的北条氏规,秀家的眼珠子在眼眶中咕噜一转,马上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他的身子微微向一旁侧倒,一个甩神似乎是要用力把手从江雪斋手中抽离,却只听“啪嗒”一声,北条氏规手上一个不稳手中的茶碗摔落在席上,只差几厘米就砸到了秀家,滚烫的茶水顺着榻榻米流向四周。 秀家直接顺势躺在地上,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捂着自己的脚说道“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秀家突然“受伤”殿内的丰臣众人紧张不已,中村一氏等人顿时围了过来,江雪斋很清楚秀家并没有被烫着,但是现在众人围拢上来他也只能将秀家放开双手合十念着佛号。 “殿下,您没事吧”中村一氏上前来紧张的看向秀家,询问秀家的伤情,最后在秀家的示意下降秀家先一步抬走。 临走时更是在秀家的暗示下对着殿内留下的两人恶狠狠说道“今日的事儿我丰臣家绝不会就此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