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有的时候你想像英雄一样保护的人也会像英雄一样保护你。在学校我绝对算是一个听话的学生,不论成绩好不好,我总是听话的。听老师的话,听朋友的话。但太听话了,并不好。那天的事情即使现在想起来也让我觉得丢脸。那两个星期我交了两个好朋友,关系突然很要好。我们每天下课都在一起,一起聊天,一起写纸条,我觉得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说好了,有福同享有苦同当,女生的感情其实也会很义气,只是义气的更细腻。义气表现在结拜为干姊妹,细腻表现为并看不上大姐二妹的称呼,细腻的起了笔名,称呼起来更感人。我们最小的三妹并不听话,她很叛逆,但很可爱。她说不小心冲突了一个初三的大姐,她很厉害,明天课间操要教育一下她。我很听话,既然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然福还没享难就来了那也不能退缩。于是第二天的课间操我们两个姐姐就陪着小妹去了厕所。初三的大姐是很有派头的,校服的拉链没拉,上边还画着一些涂鸦,看见我们先把自己的头发披了下来。她们都没怎么说话,就好像是地下党接头对暗号一样。“是你啊?”
初三大姐说。“是我。”
我家小妹说。“你骂我了?”
大姐手插兜里问。“没骂,就说了一句。”
小妹还没有说完那大姐就突然扬起一个巴掌,还特别生气的吼着说:“我是你说的吗?”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说她什么了,我心里就一个念头,难来了就一起当。于是我就学着初三的大姐扬起手还了她一个巴掌,还发出了我的疑问:“她到底说你啥了?”
大家都被我吓了一跳,没人想到我敢打大姐,我小妹没想到,她身后的初三大姐的小妹更没想到。大家足足沉默了十秒钟,最后大姐反应过来了,疯狂的问我:“你谁啊?”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吃惊,她的脸纠结在一起。我心里也很慌,大家的反应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一边说:“今天不管你是谁你都死定了。”
大姐正要冲过来一个声音解救了我,人群中有人喊:“苏老师来了。”
苏老师是我们教导主任,是个男人。大家像泡泡机吹出的泡泡一样,一样子都消失了,我们顺着人群走出去听到了好多嬉笑声,女生都在说男老师进女厕所了,有个人在我耳边说:“你等着。”
我根本没看到人,就好像上帝在跟我说话一样。直到下午放学我才见到上帝的脸。初三大姐带了一些街上很有名的女生在校门口等着我。她们一群人都在笑,初三大姐的校服早已换了,穿着好看的衣服,特别好看。我对这个流程很陌生,不知道是应该说话还是跑。其中有个长的不太漂亮但很粗壮的女生指着我说:“就她呀?”
她这么问着,也不看我,好像在看上帝。“三三姐,就是她,这个傻逼。”
初三大姐说。不知怎么的,我听到她说我是傻逼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低头的时候才发现我身边的大姐小妹都不知道哪去了,哎,我的有难的时候她们可能享福去了。这可能就是女生的细腻吧。在我还沉浸在难过中的时候三三姐砰的踢了我一脚,这怎么说都有些乘人之危。说时迟那时快,她们足足十多个人一起冲我打了过来。如果不是有人把我扶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跌倒了。扶我的人是梁文生。我站在他背后,看到好多熟悉的陌生的看客,梁文生捡起我地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淡黄的的书包很不适合他,大家又都笑了。三三姐和初三大姐对这个不速之客很是迷茫,以为他是我找来的帮手,没有经验的人只看他的外表很难确定他是学生还是大人,所以,大家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僵局。这时三三大姐带来的几个男生站了出来,他们都是我们镇上职业学校的学生,但你光看外表还以为我们职业学校的全称是职业打手学校呢。仗着自己的专业,他们几个毫不客气的指着梁文生问:“你谁啊?”
“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梁文生用不屑的口气回答着,一边帮我拍打着衣服上的土。“他胡说,我们学校的老师我都认识。”
初三大姐说,说完好像很得意的把一绺头发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她的样子滑稽而神奇,我紧紧的盯着她,莫名的紧张起来。“我告诉你啊,要不你就赶紧滚,要不我们把你也揍一顿。”
听完初三大姐的话职业的学生更加的专业起来。几个女生开始过来拉我,我很希望他从一开始就别管我,到这会应该所有的事都结束了。梁文生一把打开拉我女生的手有些咆哮的说:“干什么呀,学校管不了你们我就报警。”
“哎呀,还报警,你先抱头吧。”
几个男生开始用手巴拉梁文生的头和胳膊,三三姐被男生们的话逗的哈哈大笑,初三大姐也跟着笑,一时间她们竟然忘记了我。我看到梁文生在我前面快招架不住的样子突然就哭了出来拉着他的衣角说:“梁老师你快走吧,我没事的。”
这时候婉婉就像一个天使一样出来了。那天就是那么巧,我发誓我没有半点夸张,她就在我话音刚落的同时出现了。她的头发用黑头绳简单的扎了起来,穿着一条丝绒的墨绿色的长裤,有一种及地未拖的美。她径直走过来,走到带头的男生面前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巴掌很轻柔,话也很轻柔的说:“干什么呀?”几个男生正要发作抬头看到婉婉身后跟着的李飞和几个专业后生立马低下了头。三三姐真算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她居然认识婉婉,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说:“婉婉姐,您认识他们啊?”
婉婉没有看她,用纸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或者泥说:“叫什么姐啊,我也不认识你,你打的人才叫我姐呢。”
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梁文生,梁文生也正看着她,我们三个人的眼神错乱的交汇在了一起。梁文生回过头重新背起我的书包,婉婉又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眼突然生气的说:“你们算什么狗屁学生呀,连尊重老师也不知道,嘴应该给你们撕烂了。”
几个男生早就退到了人群中,三三姐用哭腔说:“婉婉姐,我们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初三大姐也走过来拍着我说“你怎么不说啊,我们以后肯定都护着你,对不起啊,婉婉姐。”
“跟我妹妹说啊,跟我说干什么。”
婉婉把我拉到了前面。三三姐和初三大姐都跟我说着对不起,婉婉指着人群中的几个男生说:“你们跟梁老师道歉。”
声音是命令一样的严肃,倒是很有老师的风范。梁文生用手势阻止了那几个向他靠近的男生说:“行了行了,你们快走吧,以后少做这些不务正业的事。”
他回过头来不知道对我还是对婉婉说:“我们快回去吧。”
我和婉婉都以为这话是对我们说的,婉婉跟李飞他们摆了摆手说:“我陪小雨走回去。”
穿过人群,天已经黑了下来,走在他俩中间,我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俩一个劲的安慰我,到现在也记得婉婉当时的那双眼睛。伤感的眼睛里含着一些泪,她抹着我脸上的泪疼惜的问我:“是不是哪儿疼啊,要不要去医院。”
我一听去医院哭的更厉害了,我其实就是看天太晚了,回去妈妈肯定要追问我,而且我裤子上还开了一个洞,灰头土脸的妈妈肯定能看出来我跟人打架了,她一定会对我很失望。这种恐惧比十多个人围着我都要害怕。梁文生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把婉婉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他们俩的身高刚刚好适合这样的聊天,就像在商量什么大事一样,没一会两人就喜笑颜开的站在我面前,婉婉先开口说:“你是不是担心妈妈知道呀?”
看我点了点头她继续说:“我和梁老师商量了一个办法,他打电话给你妈妈,告诉她他在给你讲作文,晚一点回家。”
“好”我抹了抹自己鼻梁上的泪说。“那现在,我们到附近吃一点东西,给一点时间让你的眼睛消消肿怎么样?”
梁文生弯下腰看着我说。我和婉婉都被他逗笑了,他们就带着我去了一家饭店。在等菜的时候婉婉买了毛巾要了热水给我敷了眼睛擦了脸,梁文生在外面给我妈妈打电话。梁文生进来的时候往我裤子上贴了一个那时候最流行的牛仔裤贴,漂亮的图案刚好挡住了破洞,神秘而好看。我们三个坐在一张方形桌上,梁文生坐在我和婉婉对面。那天的菜都是婉婉点的,一盘一盘的很精巧。梁文生用心的用热水把我们三个人的餐具都烫了一遍,我盯着碗里残留的几滴水,它们就好像下雨天房檐落下的雨滴一样,一滴一滴的落到垃圾桶。餐桌的桌布上不知道被哪个顾客烫出了一个烟疤,我小心翼翼的给它用餐厅纸从下面补好了。“好了,快吃饭吧。”
婉婉给我夹了一筷子菜说。“谢谢”我咽下嘴巴口的那个“嗯”字换了一个回复,这个回复让我一下子开心了起来,我终于不是那个只会说嗯的人了。“你刚刚在打电话,我就点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婉婉把菜向梁文生那边推了推说。“点的很好啊,荤素搭配,你说呢小雨”梁文生配合夹了一大筷子菜说。“嗯,”我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嗯,然后假装很自然的继续说:“点的好看又好吃。”
吃是最好的情绪调节剂,我的心渐渐的温暖了起来。婉婉说我才是她妹妹,这样的话星期一会传遍学校,没有人会用嘲笑的眼睛看我了,这是我学生时代最畅快的一件事情。我不记得婉婉给我点了一杯什么口味的果汁了,总之是很甜,果肉到嘴里调皮的怎么也要不住,一口咽下去,嗓子里沙沙的。婉婉给梁文生要了啤酒,只是打开倒到杯子里的时候才问他:“不知道梁老师喝不喝酒?”
梁文生盯着面前的酒杯戏谑的说:“是不是不喝也得喝了。”
酒杯已经被他拿起来了,他好像已经喝了酒一样脸有点泛红说:“我们三个干一杯吧,为了……”“为了患难之情。”
婉婉接着他的话说。“为了梁老师的小说,为了我有一个姐姐。”
我捧着果汁说。“嗯,好”梁文生说杯子碰在一起,清脆的撞击声顺着杯底荡漾在杯子的液体中,虚弱的啤酒泡沫仿佛突然听到音乐一样舞动起来,争先恐后的溜进嗓子里,我喜欢看他们喝酒,连带着我的饮料也多了一些江湖气。那天的饭我们吃的很快,但时间过得很慢,我很珍惜。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淡黄色的路灯打在我淡黄色的书包上。“你们看我背黄色的书包是不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美。”
梁文生像个小孩子一样回过头问我们。“合适,太合适了。”
婉婉说,一定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笑的更大声了。“哈哈哈”一路上我忘记了我们在说什么,只记得一直是哈哈的笑声。快到家的前一个巷口婉婉突然停了下来说:“你们俩从前门回去吧,我从这边绕到后门。”
“你们一起从正门回去,后边没灯,你一个人小心有狗。”
我接过书包背起来说,我大概知道婉婉不想我妈妈看到和她一起回来。“你俩别争了,我先送小雨走前门回去,反正我还要绕过去的,你等我一分钟一块走。”
梁文生看着婉婉坚定的说。梁文生送我回去简单的和我妈解释一下,我想跟他电话里说的差不多,只是再多说了一些夸奖我的话。我妈妈没有一点怀疑,一个劲的谢谢他。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他们一起走进了黑暗的巷子里。几家几户的狗断断续续的喊叫了起来,是那种没有任何威胁的冷淡的狗叫声。我穿过小卖部绕到正房坐在床上盯着玻璃。就像那天晚上一样黑着灯看着这个院子,梁文生还没有走过来。我想他们一定是走的很慢,或者说了一些话,我足足等了10钟才看到梁文生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走了进来。一直到他的房间亮了灯,拉上了窗帘我才满足的开了灯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