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喜欢去书屋借书,但她与市川不同,她更喜欢去抓书中的细节。 后来市川才知道,佐伯很喜欢画画,她喜欢将书中描绘的景色或是人物按照自己的理解画出来。 有一次他无意间看到了对方的画作,美极了,普通的圆珠笔就能勾勒出怡人的景象,他对书中的内容更爱了,让他萌生拉她一起读书的念头,这样不仅能阅读还能顺带看到插画。 佐伯的性格有些内向,或是说不自信,见到他偷看绘画作品时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好在两人经常在书屋相遇,让她没有第一时间逃离现场。 从佐伯那里他知道了,佐伯从小就对绘画感兴趣,但她的母亲却不支持她画画,认为那是与学习无关的“歪门邪道”。 在佐伯第一次期待地把自己的绘画作品拿给她看时,得到的不是预想的夸赞,而是“你的功课都写完了?”
“给你买的习题做完了?”
“新课预习了吗?”
“你知道我为了你花费了多少!”
“这个东西只会毁了你!”
等等充满压力的话。 佐伯感觉自己的脑袋和画纸上的兔子一样被撕成了两半,而她的母亲还在持续说教。 与佐伯的兴趣相比,佐伯的母亲更看重的是女儿的学习成绩,因为她已经为她制定好了未来的一切,学校、工作等等一切。 从那天开始,佐伯开始变得内向、不自信起来,走路经常低着头,对学习也开始变得厌恶,但她依旧对绘画充满兴趣,只不过从明着画变成了偷偷画,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向自己母亲表达自己的抗议。 但她很害怕自己的画被别人看见,因为那样会让她想到第一次把画拿给母亲的场景。 佐伯的变化引起了母亲的注意,成绩的不断下滑让母亲对佐伯十分生气且失望,佐伯打乱了她的规划,让她所有的付出都白费掉。 考虑良久,其实也就一晚的时间,佐伯的母亲便决定放弃佐伯,重新生一个孩子,并将佐伯丢给了她奶奶照顾,任她自生自灭。 木偶通过努力剪断了主人手里连着的提线,它的目的达到了,但它同样也站不起来了。 除非它能够自己意识到,它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一个名为“佐伯雪绘”的受人摆布的木偶,而是一名有血有肉,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人生的人。 从一幅画开始,佐伯和市川在学校里走得越来越近,不仅经常一起去书屋借书,佐伯遇到其他不良找麻烦时,市川立马就会出面和对方讲道理。 跟着水野纪子学习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态也有了一些变化,甚至水野纪子还会教他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如何静下心来。 可总有些人不是那么愿意配合,但市川毕竟也开始向文明人靠拢,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他总会先用些不值得赘述的手段来让对方静下心来,然后才开始讲道理。 相处的过程中,佐伯也对市川提到了来了有段时间的水野纪子,说那是第一个认同她、鼓励她的人,也是让她找到前进方向的人。 市川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大家与她相处的过程中,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你很棒”、“这很简单”、“你可以做到”、“多思考一下你会成功的”等等鼓励的话。 而不是像在以往学校中被用看差生、不良少年,仿佛他们低人一等的那种恶心眼神去看待。 要是早些遇到她就好了,市川如此想着。 早些遇到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走进不良少年的群体,说不定还在教室里认真的读书,说不定后年真的能考入东大。 毕竟,他曾经也是父母提起就会眼里闪光的人啊。 自己究竟是为何会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呢...竟有些忘记了。 对了,是在自己被高年级围堵的时,当时的班主任视而不见走开的时候。 他不该忘记的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就在学生们的学习进入正轨,连考试也有了成绩的时候,某天的第一堂课上水野纪子告诉了一个对他们而言不好的消息。 “早上好,在点名之前,我想告诉你们,今天是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讲台上的水野纪子有些感慨地环顾下面一片茫然的学生,“下周,你们会有一位固定的老师来为你们上课。”
“你要去哪?水野老师。”
市川忍不住开口问道。 “家,我要回家了。”
水野纪子温和地说道。 她此时的神情就像一位怀念故土的老人,而不是一名敢于和不良少年“硬碰硬”的老师。 市川觉得再好的作家此刻也描述不出他面前的水野老师...一位好老师。 “我也不想离开你们,但...我的身体不允许我这么做,老了以后,终究变得不中用了啊。”
“我们会想你的。”
“是么,我很开心,但你们的心里应该留给更重要的人,而不是我这个老婆子,哈哈。”
“没有谁能比您对我们更重要了。”
市川坐在位子上默默调整自己的情绪。 旁边的滨田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老师离开的事实,拍着桌子就这么站了起来,九十度弯下腰,脑袋甚至因为动作过大砸到了课桌上,但教室内没有任何人能笑得出来。 曾经的他们有多么希望自己的任课老师出事,现在就有多希望水野纪子留下。 沉默了一会,滨田带着哭腔的声音传遍了整间教室,让人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很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水野老师,这段时间,谢谢!”
“如果有可能请让我照顾您吧,您可以住我那里,我...” “滨田,你不会忘了你那个因为喝酒导致自己老婆跟别人跑了的老爸吧,你连照顾自己都是个问题还想照顾别人。”
在滨田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市川突然打断了他。 事实上这段时间下来,他已经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在别人说话的中间插嘴,但这次他不得不那么做。 就像他说的,滨田的条件,连照顾自己都是个麻烦,更别提再加个老人了。 而且,水野老师既然跟他们讲明这件事,就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