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个腿的！”

那将正连呼“我乃”，不想秦明大喝一声，一棒砸在后背，当场打的五内俱碎，由马头上直飞出去，一跤跌在地上，后头黄骠马赶来，把个脑袋似个西瓜般踏的四分五裂。　　官军阵上另有一将恨得目眦欲裂，挺枪骤马要来报仇，口中大呼：“我乃……齐州兵马都监韩胜，贼人安敢伤我兄弟性命，且拿命来。”

秦明哈哈一笑：“你这厮倒比这撮鸟机灵，知道先报名来。”

正要动手，后头早赶来一将接住韩胜，口中大喝：“秦明先锋少歇，看栾铁棒打杀来将。”

秦明转眸视之，正是“铁棒”栾廷玉。　　秦明怏怏不乐：老爷才活动两下筋骨，叫甚么少歇。　　不过眼见他两个已然交手，他也只得悻悻拨马，先一步回归本阵。　　要说这韩胜毕竟是齐州的兵马都监，还是个有名姓的角色，果然不似那“我乃”不吃得打，与栾廷玉两条铁枪并举，枪来枪往，竟能杀得二十回合不分胜败。　　栾廷玉不禁暗啐一口：同样一齐出阵，如何非教我费这许多功夫？　　兖州城上。　　有婆子见了北面来兵与梁山军厮杀一处，当即扯嗓子喊：　　“快些禀报知府相公，朝廷来援兵也，开城门杀光梁山那伙鸟泼皮，为咱兖州城的娘们儿们报仇。”

城上军汉笑道：“便只顾给娘们报仇？爷们便不管了么？”

婆子骂道：　　“放你那臭私窠子yin妇歪拉骨接万人的大开门的狗臭屁！城里哪个娘们不也是你们爷们的心尖尖？用得着老娘罗唣？你有那鸟本事去打梁山贼寇，休跟老娘在这里胡沁。”

军汉知她厉害，哪敢胡言？顿时似个泄了气的河豚，半点声也不出。　　……　　且说兖州知府柳通这日并未上厅，乃在后堂与一众小妾赏玩。　　有北门门役来报时，正撞见后堂上知府相公把七八位小妾排成一排，挨个得点评美足。哨子不敢进了，怎地呢？知府相公此时姿态不雅过甚，如果这般闯进，自己小命必然不保。　　但见那柳通由左至右一路跪着行来，先捧起一只小妾玉足轻轻一嗅，接着微闭双目，如沐春风，面皮上尽是享受之色，点评道：　　“此足香似青莲，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濯清涟而不妖，乃足中君子者也。”

说罢微微一舔，赞叹道：“甜而不腻，如出淤泥而不染之莲藕，尝之教人心旷神怡。”

那小妾扑哧一乐，一耳刮子打在他脸上：“就你嘴巧。”

知府眉飞色舞，继续跪着望前，又捧起一只小妾小脚轻轻一嗅，依旧不睁双眼，一脸醉心模样，点评道：　　“此足香似秋菊，清新悠然、蕊寒香冷，不与春花斗艳，只在西风中孤芳自赏，实乃足中隐逸者也，非足中知己，不能品鉴也。”

说罢又是一舔，赞叹道：“初尝微苦，细品时才知神妙，教人不禁黯然、回味无穷也。”

那小妾也是一乐，在他脸上轻轻捏着咬了一口，娇笑道：“赏你的。”

柳通这厮喜不自胜，复把眼一闭，继续前行，捧起前边这只脚来，轻轻又是一嗅，岂料胃里一阵翻涌，味道极是上头。　　柳通眉头一皱，不知是哪个小妾的玉足，他并不甘心，也不睁眼，继续伸舌头狠狠舔了一口。　　这下可不要紧，如今已是四月，却把那除夕时的饺子馅吐个干净，众人一瞧：“韭菜鸡蛋馅儿！”

知府相公猛睁眼看时，竟是自家正室大娘子的一只大胖脚，那指甲里污泥尚自未净，指头逢里更是焦黄一块。　　知府相公连呕：“怎的忽来扰人兴致，你这厮几日不曾洗脚了？便是院里茅房、也比你这脚里好闻。”

妇人把他耳朵只一提，提将起来，恨恨道：“你这厮如常便爱人足，教你尝尝老婆的糟糠之脚，有甚不妥？”

一屋子小妾见此，哄一声都走了，后堂里只剩这俩。　　知府相公疼得龇牙咧嘴、只得连连求饶，口称“奶奶”，妇人这才松手。　　外头门役一看时机成熟，终于敢壮胆子前来禀报：“禀相公，北面齐州援兵已到，正与梁山贼寇交战，杀的难解难分。”

柳通一听大喜，一者不用面对家里母老虎；二者确实是打败梁山的好契机。当即分付教本州兵马都监李福上厅，自个则整理官服来在正厅论事。　　不稍片刻，李福得知消息，乃顶盔掼甲来在兖州知府府衙正厅上。柳通见他来，也顾不得身份上下高低，急忙迎下厅来，告知了北面援军已到，只问他现今须当如何？　　李福闻言一拍胸脯，哈哈大笑：“似此破敌易耳，只须我二人亲自引兵出城，两面夹击，定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柳通听罢他言，有喜有忧，喜得是真个破了梁山来犯之兵，自个这里必然是大功一件；忧的是我柳通是个文官，怎的这等事要我同去？　　柳通微微一笑，道：“李将军差矣，本官只是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似这等剿贼的大功，你自去便了，本官怎敢相争？回头将军斩下匪首头颅，本官定在朝廷那里如实上奏。”

李福何许人？能想出以百姓性命抹黑梁山名声这等毒计，岂是等闲之辈？能看不出他那点弯弯绕？当即亦笑道：　　“末将疏忽，既恁地，相公可大开城门，于城下等我凯旋归来便了。”

李福想的是你不去就不去，就你那德性，去与不去必然也是给自己报个头功。只是万一俺敌梁山贼不住，兖州城门这般开着，确也方便自个逃回城来。　　柳通自然不知他怎的思量，一听他所求并不过分，登时应下此事。李福则点起本州全部兵马，拢共五千步卒，都出北门望梁山军身后杀来。　　李福才引军出城，尚未到梁山兵马阵前，对面吴用早见，当即把令旗一指，梁山军两翼轻骑早出，左右两面直扑李福大军。　　李福吓了一跳，急教众军列阵，把长枪队四面摆开，中间以强弓硬弩射住骑兵。　　却见梁山军两队骑手右翼领队的是杜迁、宋万，左翼领队的则是薛永、燕顺，骑手们各持长矛与马军旁牌，只护住侧面来箭，却不减速，径直望李福部后面杀来。　　眼看就到近前，竟然径直绕过，并不交兵。　　李福眯起双眼不知其意，沉思片刻忽地恍然大悟：“这厮们一开始便不是要冲击我军后队，梁山贼人的根本目的，原本就是兖州城门。”

李福转身看时，兖州城门正如自己分付那般大敞开着，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乃扯嗓奋力高喊：　　“快关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