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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越活越回去了(1 / 1)

老者笑眯眯地抬了抬帽檐,“姓常,名字乃身外之物,你唤我常阿公便可。”

  裴文虎看他面色精神,追问,“那出身……”

  “茫茫红尘中一粒芥子罢了,”常阿公拿了手边鱼竿起身,朗声笑道,“我并无坏心,小友,且替顾家的公子多思虑几分罢。”

  说完,常阿公弯腰动作利落捞起鱼篓,笑笑,“我还得去钓鱼呢,先告辞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家。”

  裴文虎知趣点头,“您慢走。”

  常阿公目露赞许,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句小伙子真结实,接着转身离去。

  裴文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左右看看,一边做贼心虚地偷偷跟上,一边安慰自己这叫做未雨绸缪正常警惕,万一这人不安好心呢。

  常阿公拎着竹竿鱼篓晃悠悠在前面走,察觉到后面人跟上来了,乐呵呵拐了个弯儿。

  裴文虎举着那半块烧饼紧张兮兮地挡脸,一扭头人就没影了,连忙跟上,在巷子里转了几圈都没找着人影,只好不了了之。

  明平侯府,云奕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撸三花,半刻钟前顾长云刚被大理寺的人喊走,说是有要事,紧张兮兮的,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这些只会掉书袋的文官好像都很喜欢大惊小怪,云奕猜不是什么大事,感受着手下软软的肚皮和三花惬意的呼噜声,没忍住腹诽一句。

  位高权重的人才会沉稳,摔几次跟头就知道了,学学人家萧丞相,喜怒不形于色,整天都是不咸不淡的一个表情,肚子里揣的全是坏水。

  三花大概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不满地喵呜几声,用脑袋蹭她的手心,云奕回神好声好气哄了几句,这才勉强满意地重新趴下,尾巴尖一晃一晃地蹭她的胳膊。

  在去大理寺的马车上,顾长云苦大仇深地沉着脸,不用装就将不想去述职一心只想混吃等死偷懒的形象展现了个淋漓尽致,心中还要纷纷不满暗骂几句沈麟不解风情。

  大理寺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他,更没那个胆子拿一些小事去烦他,多半是受沈麟的授意,只是今日去的不是匡求亦不是裴文虎……裴文虎就算了,瞧这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也不怎么聪明,是不是沈麟的亲信还有待考证。

  沈麟早站在门口等候,面上神色颇有些无奈,匡求抿紧唇站在他身后,眉眼间带了懊恼之色。

  方才宫中递了文书过来,无非是说有人怀疑京都中有暗庄私藏禁物云云,虽说程度是严重了些,可翻来覆去还是那一套说辞,让他们大理寺派些人去查一查。

  沈麟一目十行看完,第一反应是怀疑有人从中作梗,大理寺负责审理上下刑狱案件,之前的惠举,现在的禁物,本是禁军的差事,一个个都莫名其妙落在大理寺头上,马上提笔写了封简信让匡求给秘书监相熟的人送去,隐晦地问一问到底什么回事。

  匡求前脚刚出门,前面那些录事就坐不住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壮着胆子推出去个代表寻顾长云,沈麟知道的时候顾长云的车马已经走到了中段,虽哭笑不得,但转念想想既来之,不如商量商量其他事,不能浪费此次不费周章将人请出来的机会,左右坏他心情的不是自己。

  顾长云一撩车帘,见沈麟意味深长地朝自己抬了下眉,便知今日这趟差不多是白来,心情更加烦躁。

  偏偏有人上赶着往前,颤巍巍捧上一卷文书,泫然欲泣,“寺卿!大人!”

  目光越过他微微颤抖的肩头,沈麟和匡求脸上如出一辙的稀奇,不知这人什么时候从哪把文书掏出来的,活生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顾长云愈发不耐烦,撇了撇脸,“喊什么!本侯还没死呢!”

  这个略加重语气的“本侯”一压下来,在场众人俱是静了一瞬,捧文书的人不抖了,只是脑袋简直要杵到地上,眼看着就要寻个机会破土而入。

  真想扭头上车打道回府,顾长云认真思考自己也是疯了,家里一个懒洋洋的云奕任他肆意揉捏,非要大热天出门来大理寺自寻烦心事。

  沈麟察觉到他眸中不耐之色欲冲破牢笼,适时上前一步,清清嗓子,“寺卿,宫中送来的文书需要您过目,日头大,进去说罢。”

  顾长云同他对视几息,冷哼一声,绕过面前安静如鸡的人大步跨上台阶。

  沈麟侧眸,匡求了然,走到一动不动捧着文书的那人面前,轻轻颔首,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取走他手中的文书。

  男子呆愣愣地抬头,匡求飞快认出他就是之前那个常围在耿贞度身边转悠的小录事,方才站位的时候和其他人隔了有些距离,啧,大腿走了没带上自己,想必如今心中滋味不大好受。

  男子欲言又止,眼巴巴看着匡求将文书递给沈麟。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麟转身时轻飘飘往那边瞥了一眼,男子浑身一震,立马别开了脸。

  进院门之前,匡求停住脚,面色古怪,贴心道,“我去拎一壶凉茶过来,给寺卿败败火。”

  沈麟勾了勾唇角,“去吧。”

  顾长云背对着门站在他的书案前,垂眸望着桌上墨痕未干的一枚竹黎。

  “沈大人好兴致,有人十万火急地喊我过来,看你在这新画的一簇墨兰?”

  沈麟面不改色将文书塞给他,“喏,这才是该给你看的。”

  “你看过了?”

顾长云见他点头,随手将文书搁到另一边,漫不经心道,“又有什么破差事?”

  沈麟一笑,“一眼都不想看?”

  顾长云冷着脸,“说事。”

  “皇上让你查京都中有无暗庄私藏禁物,”沈麟说得云淡风轻,拣起竹黎轻轻吹了口气,“给大理寺的新活。”

  “赶明把大理寺改名成内务禁军得了,”顾长云不可置信,“皇上现在已不知道大理寺是干什么了的?他脑子被驴踢了不成?”

  沈麟一哽,幽幽叹一口气,“你这话说的……越活越回去了。”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当年顾家公子意气风发,少年气概,不说口误凭栏,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顾忌,那时沈麟同样是少年傲骨,最看不惯他这一点,觉得他毫无礼仪,也最暗暗赞叹他这一点,赞他大无畏敢言敢当。

  顾长云反思片刻,有理有据觉得是受云奕影响,被心上人用那种毫不掩饰的喜爱目光看着,可不是越过越有盼头。

  转念一想到凌肖,脸色又沉下来,算计着什么时候得狠狠绊他一下,又想云奕现在在自己这里,大抵与自己的事已成定局,便又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而一旁的沈麟欲言又止地捏着竹黎,真心实意疑惑他何时如此阴晴不定了。

  言归正传,顾长云不是没往赵贯祺背后的用意深想,他将其余事暂且抛诸脑后,缓缓闭了闭眼。

  沈麟将竹黎小心夹到一本古诗书,抬眸看他,沉默等他开口。

  门外,匡求抱着一壶凉茶站在廊下的阴影处抬头看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热浪滚滚,眼下已是三伏天,树上的蝉声都因天热而显得有气无力,等熬过这几日便好过些。

  丁卯一身褐衣,隐匿在密不透风的白杨树叶中,面巾闷得他几乎透不过来气,汗流浃背,没一会儿整个人几乎如同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好热好渴,丁卯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瓣,丝毫不敢放松地盯着一处破烂的院子。

  灰黄的土坯墙晒得干裂,一间屋子里走出一个瘦竹竿似的男子,眯着眼皱眉看了看日头,嘴皮上下一动,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鬼天气,接着小跑到井边飞快打上来一桶凉水往地上泼了点,又打了一桶井水跑回屋内。

  树叶微动,丁卯身边无声出现一人,然而他只稍微偏了偏头示意自己知道来了人,眼睛全神贯注地继续盯着院子,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动作。

  来人一身灰衣,腰间挂着一块木牌,上面以墨笔写着“戊辰”二字。

  戊辰拧眉,一板一眼传话道,“大人吩咐,王武已落入他手,不用盯了。”

  丁卯缓慢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是。”

  两人不再耽搁,飞速离去。

  过了一会儿,院内房门“嘎吱”一声,竹竿南慢吞吞伸出来个脑袋,愣愣地看地上的水痕全被蒸干了,抬头看,树上那人已经走了。

  他稍微提起点精神,兴奋地朝屋里喊了一下,“大哥,人走了。”

  男子端着烟枪走出来,淡淡往原先丁卯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嗤笑,“什么玩意儿!”

  白杨树叶稠密,要不是麻子闲着没事看就爱盯着天边发呆,瞅那棵天天看的大杨树不对劲,还真发现不了枝叶里面藏了个人。

  “回屋,歇着罢,”男子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将烟枪往鞋底上轻轻磕了磕,往树上又看了一眼扭头回去。

  竹竿男嘿嘿笑着哎了一声,赶紧提着空桶出来又打一桶清凌凌的井水进屋。

  长乐坊,伦珠斜倚在美人榻软枕上闭目养神,他刚给小几上荷花换完盐水,此时闻着室内浅浅浮动的荷香心情很是愉悦。

  楼下荷官来去有序,夏日午时静谧,无人看见两名荷官轻轻松松架着昏迷的一人快步掠过长廊,打开墙上机关走到一处密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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