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但她也绝不可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已的想法。“周南城,我理解你的负担,还有压力,”江一冉斟酌着字眼,继续补充说,“但是我并不认为,现在,第三轮时间重置的我,只有死了才有价值。”
“所以我的想法暂时是不会变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我不会离开静室,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以性命配合你。”
说到这里,江一冉停下来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地上的周南城不再开口。一时间静室内陷入了极端的寂静,只听见啜泣声越来越小,过了一会,趴在地上的男人以手背抹了抹眼泪,戴上白色的渔夫帽,遮掩通红的双眼撑着起身。“既然这样,那就别离开这吧。”
他的帽沿对着江一冉的方向,单薄的红唇里吐出的这几个字,听上去显得莫名阴沉。说完他转身就朝门边走去,然而才走两步又再次转身回来,“江一冉,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江一冉靠在墙边看他。不知为什么,收敛感情后的他瞬间变得陌生了许多,这让她脑中闪过些许不安,背靠着身后坚硬实在的墙壁让她飘乎的心有了一丝存在。“刚才的事麻烦帮我保密。”
周南城说。“好。”
江一冉说着点点头。“那就握个手吧,不然我担心你以后拿这事笑话我。”
他说着低下脖颈走过去,对她伸出手臂。虽然这个要求略显幼稚,但现在微妙的平衡还是不要打破为好,她舔了舔嘴唇,下意识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不会说的。”
“真的?”
这时,他突然抬头看着她。江一冉也仰头看他,身高差的原因她刚好能看进他的帽子里。尽管他的眼晴周围没有她想像得那么红肿,但眼眶里仍然还闪着一丝晶莹的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时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得到肯定答案似的,对她奇怪地笑了起来。“你真的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周南城终于问出这句话。眼见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汪一冉不知不觉地想往后退,但身后却是冰凉的墙壁。“周南城,我说过只有一次机会,你疯我不陪你玩!”
说完,她猛地甩开他的手,想将自已的手抽出来,却被周南城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抽也抽不开。江一冉急地怒声大喊,“我不愿意,你放开我!”
“小冉,小冉”说话间,他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往侧门移过去,“这一次为了周家的族人,我不能再失败。”
江一冉当即就要挣开他的双臂,但奈何女性的力气天生就逊色于男性,她气得简直脸都要炸了,对他连打带踢,不住地咒骂。“我不要死!”
“周南城你疯了吧你!!”
“周南城你这个混蛋,你刚才是故意的!”
周南城死死咬紧牙关,无论她怎样反抗,怎么打他都不还手,只是一味地将两人的身体朝侧门靠近。静室不大,那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出去之后他们就都能都升天解脱了。被他步步紧逼,江一冉也察觉到形势几乎无法逆转,不禁对他破口大骂。“疯子!人渣!”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凭什么!!”
周南城死死地抱紧怀里的人,仰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脚下使着蛮劲,一言不发地继续往熟悉的侧门方向移。地藏王菩萨,他在心里说。弟子不成仙也不成佛,只要您做成的事,弟子也能做成,以后绝不再打扰您的清净,请您老这次也保佑我。就这最后一次,请您保佑弟子圆满。思忖至此,他紧紧抱住江一冉的手已经摸到了侧门的门把,尽管怀里的人一直拼命挣扎,但他却连半点动摇都没有。“周南城你敢扔我下去,我恨你一辈子!”
江一冉说完一口咬住他的手臂,死死地紧咬不放,直到嘴里有了一丝血腥味仍拼命地咬。疯子!人渣!上一秒说真心话博取同情,下一秒就要玩生死大冒险,疯子!!周南城紧咬牙关,强忍住钻心的剧痛一口气打开侧门,“别怕,小冉别怕,这次我们一起死……”说着,他已朝侧门外摔出去。但双臂内牢牢圈住的怀抱里,仍死命地抱着江一冉一同往静室外的地下暗河下坠。失去重心的瞬间,江一冉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她绝望地松开牙齿,闭上双眼崩溃大喊。“疯子你这个疯……”但话还没说完,地下暗河里就传来“砰”一声巨响,连体婴般的两人如巨石般砸入水中,沉入冰凉的水底。溅起如小山般的水花,随后一长串的泡泡追着他们俩身后而去。地下暗河的湖面在二、三分钟后又恢复了平静。黑暗里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除了湖面上又多了一顶白色的渔夫帽。但湖面上的帽子已经多得不计其数,即便再添一顶也无人知晓,更无人关心。侧门边。阿猫低头朝湖面看了一眼,轻轻地“喵”了一声。仍蹲坐在侧门外,它的任务还没完成,还不能走。周家小院。周南城打开二楼卧室的房门,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渔夫帽,上身白色长袖衬衫,下身黑色西裤,脚下仍是那双匡威经典款帆布鞋。曾经有个女孩问他,你为什么老喜欢穿这双鞋子。他告诉她说,他自小穿惯了布鞋,虽然已在这个世界活了五百多年,但还是穿不惯皮鞋。那女孩有一次还问过他,你的戒指很漂亮,是一对吗?他对她说,是的,另一个属于你。周南城边想边慢慢登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或许是因为太恨,他的手臂上被她咬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虽然没有伤口,但就是很痛。这种感觉就像是拔了智齿后的反应。明明这颗牙齿没什么用处,也是应该拔的,但拔完后,那满是鲜血的窟窿里就是会有隐隐的阵痛。那是智齿在对它的主人痛诉对自已的不公平。明明都是牙齿,明明也是健康发育,为什么偏偏要拔去它。它恨被拔去它的那一刻,也恨它的主人,所以也要他的主人感受到那股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伤心绝望。即使很快,智齿那的血窟窿就能长好,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关于这颗智齿的记忆却绝不会消失。像就刚才上一个“周南城”紧紧抱着掉下去的“江一冉”,和她同生同死,只是这次的痛格外强烈。对不起,小冉。周南城在心里说,一个人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就一定会有痕迹。因为存在就意味着生存。而生存就意味着当最简单的一日三餐发生时,那就是无时无刻地不在与这个世界发生联系。试问这样,又如何能做到不被这个世界发现呢?要知道这样的尝试他也曾做过不下数十次,但事实告诉他,这样是行不通的。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也没有两个从头到脚,从行为到言语一模一样的人。如果有,其中一个只能是死人。有时候对自已狠一点,会免去大部分后顾之忧,也会使很多原本看上去很难的事情变得容易一些。毕竟第三次的“江一冉”不死,又有谁能去“至暗之地”为第四次的“她”撑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