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常提着大刀赶到“含辉阁”时,正好见到一群黑衣人先后闪进花园。花园后直通“栖子园”,一想到现在江夫人和小少爷都在那躲着,老常就急着满脸通红。“快追上去,别让他们吓着夫人!”
“好的,老常叔,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江一冉抱着树干目睹老常叔一群从树下经过,可怜巴巴地朝下叫了一声,“老常叔……”老常回头,皱眉瞧了一眼树上粉红色的人影,朝她挥着大刀匆忙道,“你在那呆着别下来。”
“知道了老常叔。”
等到他们都消失在花园里,刚答应呆着不动的人,咬紧牙关牢牢握住小腿肚子外的飞箭。江一冉的肩膀和小腿都各中了一箭,树上能躲避的空间有限,在将近二十多支箭陆续朝她射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心理准备。死死咬紧自已的袖子,闭上眼睛,她发狠地猛地朝外拔出飞箭。“唔……!”
还好箭头没有倒勾。她闷哼一声,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瞬间激出的冷汗湿透了全身。她不敢吐出嘴里的袖子,生怕一松开,堵在嗓子眼里的尖叫就会响彻整个夜空。过了一会,她从身上撕下一条布条握在手里准备,再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细细撒在伤口处,拼命忍住疼痛,用布条包裹好伤口。直到包好腿上的伤,她才吐出嘴里的袖子,靠在树枝间一下下喘着粗气,等到呼吸平复后,又握住肩膀上露在外面箭身。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再次死死咬紧紧衣领。闭上眼睛,发狠地猛地朝外拔出肩膀上的飞箭。“唔,唔,呃……”肩膀已有些微微红肿,再加上腿上的疼痛,她晕眩得两眼发黑,脑袋一轻,靠在树叉上几乎要半死过去。这时,一阵清冷入骨的夜风吹来。吹得她湿透的全身,瞬间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无法形容的痛楚在身体里上窜下跳,肆无忌惮地折磨她的神经。但她却已没有力气尖叫。看来黑衣人这次是要来狠的了,直接用下毒的方式来威胁她。不过只要有靳东南在,管它是什么毒她都不在怕。在树干上坐了一会,就听得“栖子园”方向传来一阵阵嘈杂声。有男人的高声大喝,女人的尖叫,还有隐隐的哭声。又过了一会,这些声音才逐渐小下去。很快,树下又有脚步声传来。江一冉忍着疼,低头往树下瞧去。只见老常又提着大刀回来了,宽厚的刀身干净,似乎只是个吓人的摆设,但身后跟着的家丁却个个都神色狼狈,衣衫凌乱。六个人追过去,却连半个黑衣人也没抓着。答案只有两个:要么不敌,要么就是有人放水。老常在下面低沉着脸问她,“姑娘,能下来吗?”
江一冉无力地回她。“老常叔有梯子吗,我,我中箭了。”
老常一听,仰头朝树上很瞧了一会,立即对身边的家丁吩咐,“去扛个梯子过来。”
于是,便有两人举着火把去找梯子。剩下的三人举着火把,拿着长剑站在老常身边不敢吭声,老常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将大刀朝地上狠狠一插。“姑娘,今夜有贼人来犯。老常虽是下人,但身为‘江府’的门房不得不问一句,你是何时回来,何时上的树?”
“老常叔,你与其,与其关心我几时回来,不,不如先去‘含辉阁’看看……”江一冉实在疼得历害,停了一会又接着说,“那些黑,黑衣贼被我,被我撞破,就拿箭射我。”
“我吓得没办法,只好,只好爬,爬树……”"不好!"老常立即明白了江一冉的意思,迅速从地上拔出大刀,提刀就往院门大开的“含辉阁”里跑。很快,阁内的每一间房间都烛火大亮。江一冉在树上的视野正好,可以看到老常带着另外三人在房内逐个检查。但其实哪里还用探查,里屋,明堂,书房,卧室到处都被丢得一团乱。一叠叠写满字的纸被扔到地上,还有许多本看不清楚书名的小册子,大大小小的木盒,也都被一股脑扔在到处都是。这简直就是被人抄了家底。江一冉的嫌疑,在这一片狼藉中已被无言洗清。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而且也没人会笨到爬到树上再中箭,装苦肉计跟贼人里应外合。老常黑着一张脸走出“含辉阁”时,江一冉正扶着梯子慢慢往下爬。只是简单的下梯子动作,就使她肩上,腿上的伤口都涌出不少血,疼得她额头冒出一层层冷汗,嗞牙咧嘴地死死握紧梯子两边,才稳住身体没掉下去。待终于踩到地面时,她的双腿已软得像一团棉花,“老,老常叔,没,丢什么东西吧?”
她实在站不住,半晕半醒地坐在最后一级梯子上有气无力地问他。“不知道。”
老常冷冷地看着花园外漆黑的远山,“老爷不过是国子监司业,一个清官既没有钱,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老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寻什么?”
“不过姑娘倒是有胆有谋,”说到这,他的视线又转回到江一冉身上,“既懂得在关键时候上树,又会给自已包扎,倒是老奴多虑了。”
眼下这种情况任谁都会起疑,谁叫她昨晚才来,今天晚上江府又惹出黑衣人的乱子。她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回他道,“多谢老常叔夸奖,这都是我父亲从前教我的,他说女孩也要自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总想着依附他人。”
老常叔一听这话,似有一瞬间的意外。过了一会,竟对她微微点头,“你父亲说得对,我已叫人来先扶你回去休息。”
“谢,谢老常叔,以后……你就叫我,叫我小江儿吧,我,也姓江。”
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话,江一冉已是累得半根手指都不想动了……她,她竟然也姓江?!老常一脸惊愕地抬头看她,这时,半夏和寒露已急急朝他们这边奔来。一看到江一冉浑身是血,两人都吓得捂嘴惊呼。“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你……你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