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然后再磕头，继续跪地前行……两千石阶，苏颂一跪一挪动，怀着虔诚的信念求佛祖神灵保佑裴烟平安无事。山下的事自然瞒不住山上的人，小和尚推开木门，轻轻地走到屋子中央坐在蒲团上打坐的人身边。“师父，苏施主来了。”
高僧闭着眼睛打坐，小和尚静静地等着，一刻钟过去他才睁眼，对小和尚说，“把人请进来。”
“是。”
昨夜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台阶湿滑难走，苏颂的一身白衣满是泥泞。双眼血丝红，嘴唇干燥满是皮，神情悲痛绝望，那丁点儿希冀也毫不起眼了。他着实很狼狈。“一清大师。”
苏颂双手合十，对着高僧行了一礼。“苏施主，请。”
高僧已经让人备好了茶水，苏颂坐在木桌另一侧。茶香氤氲，跟寺庙里独特的烛火气息交融，莫名地让人心静。“苏施主。”
高僧没有看苏颂，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缓缓开口，“人各有命，强求不来。”
“大师。”
苏颂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眼睛盯着高僧，几乎在祈求，“是因为我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杀戮吗？”
他在害怕，怕真的是因为他才让上天报应在裴烟的身上，那他万死难辞其咎。高僧没有回答苏颂的问题，而是说，“苏施主，相逢即是上上签。”
苏颂低语，“可是我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就算我们再也不相见。”
“苏施主，有些事情天意已决。”
高僧褪下手腕上的佛珠，放到桌上，然后慢慢推到苏颂眼前，“因果循环，善因结善果，一切皆有答案。”
苏颂顿了一下，随即握着开过光的佛珠起身，郑重地对高僧行了一礼，“谢大师点拨。”
顾不上满身脏污，苏颂下山后又立刻纵马进城了。山上，丁香匆匆跑进木扉小院，“姑娘，奴婢刚才看到苏公子了。”
“丁香。”
路佳蓉轻轻按着鬓角，开口时比往常多了心眼，“他来干什么？还有最近怎么没有香客了？你偷偷下山去打听一下。”
丁香走后，路佳蓉起身去了后山。“圆满姐姐。”
路佳蓉人未到，声音率先传进去。她和丁香被送到法喜寺后多亏了圆满姐姐照看，要不然还不知道得受多少罪。圆满姐姐是后山樵夫的孤女，专门给庙里提供柴火赚取银钱，她可以下山，路佳蓉打算从她这里打听消息。可惜路佳蓉要失望了，最近圆满也没有下过山，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路佳蓉随意地跟圆满搭了几句话，然后遗憾离开。夏日的烈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像是被喷了粘稠剂，严丝合缝地裹挟着身处其中的人类。从法喜寺打马赶到华安街，苏颂被雨淋湿的衣服干了又被汗水打湿。他整个人越发狼狈，要不是五官撑着，就像是街边乞讨的脏小孩。到了巷子口，他翻身下马，没等拴好马就往裴烟在的院子跑。苏颂顾不上其他的，大手使劲地拍着门，黄芪开门看到是他，吓得往回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问，“公，公子，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