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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篇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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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黑了。

晚风萧瑟。

眺望和藤原信织一同倚在黄金上。

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够睡躺在黄金上,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做到?

——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滋味?

可是这两人并不在乎有没有躺在黄金上,因为他们都不爱钱。

他们是剑客。

剑客所追求的是剑道,而不是财路。

眺望看着天上的星月,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藤原信织道:“你说呢?”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今天正好三十七岁了,明年的今天,也同样是我的祭日,我的毒已经发作,今天已是我的最后一天了。”

藤原信织道:“怪不得你要我陪你一起来找黄金,你是怕万一你死时还找不到黄金,就把这件事托付于我。”

眺望道:“也可以这样说吧,但我们萍水相逢,只是泛泛之交,其实我对你并不会有太大的期望。”

藤原信织道:“从我第一次遇到你时,我就知道,我和你一定会再见面。”

“是吗,那可能是我魅力太大了吧。”

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藤原信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耳畔的风。

眺望欣慰地说道:“等到月挂中天时,麻烦你将我火化,并把我和萧瑟的骨灰一同带回云南葬在一起。”

“其实我真的很不喜欢替别人收尸。”

眺望无奈地一笑,道:“我更不喜欢这么年轻就托人给自己收尸。”

藤原信织又道:“你真的很像许浩义。”

眺望道:“谁让我们是兄弟呢,说起来我也有很多年没见他了,现在我终于能再和他一起喝酒,一起仗剑江湖了。”

话语中竟似充塞了无限的向往。对于这一场“生”他真的已经倦了,这个世上已再无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找到这笔黄金吗?”

眺望又道。

藤原信织道:“总不是做棺材用的,你不是个爱财的人。”

眺望笑了笑,道:“云南这些年,连年地震,天灾不断,许多人都客死他乡。”

“朝廷没有赈济灾民吗?”

“如今南北交峙,又有谁会关心到黎明百姓的死活。”

“朝廷不管,所以你想自己管?”

“是啊,人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有了这笔黄金,就可以重建家园,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藤原信织道:“现在你的心愿终于完成了。”

“我只完成了一半,剩余的就要靠你了。”

藤原信织道:“你放心,不过我有个问题想你。”

“什么问题?”

“你手中的剑,为什么你一直都要用这把锈了的剑?”

眺望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藤原信织道:“长夜漫漫最难熬,我愿洗耳恭听。”

眺望道于是将那段难忘的往事向藤原信织一一诉说,诉说他年少轻狂时曾经犯下的错,杀的人,做的事。

“……我为了她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连五毒老祖都在我的逼迫之下成全了我们,原来我以为我们这样就可以双宿双飞,却没有想到……”

“她出卖了你?”

眺望接着道:“是的,她竟然出卖了我。那次我和萧嵘带着数十兄弟去抢鞑靼人进贡的钱银,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当我们回去时,突然杀出了一批伏兵,杀了我们个出其不意,寡不敌众,竟全军覆没,当我醒来时,却发现萧嵘不见了,钱银也不见了,我拖着重伤的身躯回到了云南,竟发现他已经和程弦汐完婚了,他还占了我的眺庄,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于是我晚上去找他,他们发现我还没死,就合力杀我,我当时伤重未愈,不是敌手,虽然当时她放了我一命,但是后来萧嵘趁我未回复元气之时不断对我进行追杀,紧要关头,是师父救了我一命,可是他却因为救我而受了内伤。 ”

虽然时隔很久,如今回忆起来,仍然心痛如绞。

藤原信织没有说一句话,这时候,他只需要静静的做个倾听者。

“之后我就在师父那里反省,想到我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冒险去五毒教,逼迫五毒老祖,还为她受了摘星术士的暗算,为了一个女人杀了那么多的人,我真的伤心欲绝,悔恨不已,自此之后我发誓我再也不随便杀人,于是我就不再磨剑,让它漫漫结锈,变钝。”

藤原信织叹道:“世事无常。”

眺望听了很久,才又说道:“我真的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师父和许多无辜的人。”

藤原信织道:“这萧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眺望道:“他是个左手剑客,你这次送黄金回云南时,千万要当心他,他是个毫无情意可言的人,但他的左手剑法却厉害得很。”

藤原信织沉默良久,道:“月快到中天了吧?”

眺望无奈道:“是啊,这一刻终于到了。”

又突然仰起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什么?”

“自古相传,一个快死的人往往会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东西,他会看到很美很美的天空,很美很美的人。我也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的故乡,亲人们正在等我回去,那一张张脸笑得是那么的甜美;我看到了萧瑟,她变成了一颗明亮的星星,正在朝着我笑,向我招手;我看到了师父,他老人家说要教我一套新的剑法;我看到了我的兄弟们,他们说要等着我回去喝酒;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终于隐没在这天边的夜色中。

这天的夜特别的凉,凉如薄冰,凉得透骨。

藤原信织道:“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笑,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幸福,我也知道你一定看到了我把黄金带回云南分发给每一位难民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黑暗中亮起了一把火。

熊熊烈火中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舍己为人、无私无利的剑客的英容笑貌,他并没有死,因为他已活在了藤原信织的心中,他将浴火重生,他的生命和精神将会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得到完美的延续。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离开,无论是英雄还是枭雄,也无论是强盗还是廉吏,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回首往事时,没有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有的只是虚度的光阴。

(二)

云南,古溪地,素称蛮服。汉武帝时,彩云现南方,遣使往察,起自洱河,固置云南郡,命滇酋入朝。唐以后为段氏所括,国号大理。元世祖南下,擒段智兴,以第五子忽哥赤为云南王,仍录用段氏子孙,助守封疆。忽哥赤死后,其子松山嗣,受封梁王。至元顺帝时,把匝剌瓦尔密袭位,明太祖以地甚僻远,不欲用兵,乃命翰林院待制王袆节招谕,颇得优待。嗣国元嗣主遣使征饷,胁令降袆,袆不屈遇害。又遣湖广行省参政吴云往谕,又被杀。太祖盛怒,于是命傅友德等南征,终克。后留沐英镇守云南。太祖因念其功,下旨命沐氏世守云南,直至而今。

两个月后,四十七辆装满黄金的车子被人送到了云南。

这一路上伏击四起,一批又一批的人死在藤原信织冷静高傲的剑下。

他的剑已经有些钝了。

一路上他甚至开始在怀疑,自己热爱的这个江湖,是否当真还是自己初来中原时想象中的那个江湖,在他的想象中,江湖应该是个行侠仗义的地方,一个令男儿豪情挥洒的地方,哪怕最后耗尽满腔的热血也不后悔。

可是……这个地方真的是这样吗?

来到中原之后,我的剑下到底死了多少人?

我的剑下本来不该死这么多的江湖人的,我们身处同一个江湖,怀揣的却不是同一个目标,达到的也不是同一种境界。

天啊!难道江湖只是个供人尔虞我诈,互相残杀的舞台吗?

眺望渐渐的看着自己的剑锈去,是因为自己不想再杀人,可是该杀的他还是得杀,难道这就是江湖人最大的悲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经过多次地震的洗礼,如今云南早已只剩下了一副空壳。虽然他的双眼看不到,可是阵阵强烈的苍凉之气还是不断向他袭来。

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生气,可是这里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生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位英雄的到来。

村子中所有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这支车队,眼神是那么的麻木,让人一看就想到了死亡。

他们就是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眺望千辛万苦不顾性命地要找到那批黄金,就是为了救这么人。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藤原信织突然说道:“四十七车黄金,是一个朋友托我送来的。”

黄金,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先一愣,仿佛这样东西和他们早已没有了任何关系,突然有人上前问道:“是不是眺望哥哥托你送黄金来的?”

藤原信织听出这是个孩子的声音。

“是。”

“真的,他果然没有骗我,他说他一定能够找到黄金来救大家的,哈哈,他果然没有骗我!“孩子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可是他突然又一下子停了下来,看着藤原信织身后的两个坛子,道:”眺望哥哥呢?他怎么没回来?”

“他回来了。”

“他,他……”孩子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放肆地从眼眶中涌出,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木讷的,可是眼眶中分明都闪着泪光。

孩子奔到藤原信织身边,道:“他是不是死了?”

随后又坚决地说道:“不可能!他怎么会死呢!他是个英雄,英雄是不会死的!”

藤原信织抚摸着孩子的头,帮他弹去眼角的泪珠,道:“如果你觉得他还活着,那他就永远都不会死。”

“如果我觉得他没有死,他就永远活着?”

“是啊,肉体终会有毁灭的一天,可是生命不会,你可以把他当成是你自己,他会继续活下去,一辈又一辈,永远都活着。”

藤原信织道:“这些黄金大家都分了吧,今后的生活再也不用期盼什么救世主了,眺望让我转告大家,这片土地上,我们大家都是英雄,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我们都能顶天立地的活着!”

藤原信织很少会像今天这样激情澎湃,仿佛在眺望的身上,让他看到了江湖中真正的“侠义”,那不是两个简简单单随口说说的字,而是一种精神,一种可以永远不死的精神。

默哀。

没有一个人说话。

默哀之后是英雄们的诞生。

藤原信织又对那男孩道:“麻烦你带我去眺望师父的坟前,我要把他们葬在一起。”

男孩于是带着他来到了一座并不高大的山上,山上的风很大,虽然是夏末时分,可这风吹在身上却格外的凉。

山上一块平地之上早已有人挖好了四座坟。

起首一座是眺望的恩师,第二座是许浩义,第三座是萧嵘,第四座是程弦汐。

第一座葬送的是遗体,第二座葬送的是衣冠,第三第四座葬送的却是回忆。

在眺望的心里这两个人早就死了。

四座坟是在眺望去江南之前埋的。

在第四座坟旁边他还留了一个坑,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少挖了一个坑。

藤原信织又对孩子说道:“你去帮我传个话给萧嵘,就说这里有人想要见他一面。”

孩子走后独自一人埋葬了眺望和萧瑟。

藤原信织一个人默默地跪在几座墓前,没有叹息,没有哀愁,没有任何表情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世界上一切都已静止。

——心静,则万物皆静。

这是他的剑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走到他身旁,同样静静地站在眺望的坟前,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着,一样地一动不动。

眼睛在藤原信织的身边不安分的低吼,可是叫声中分明带着畏惧。

自从藤原信织和眼睛成为朋友之后无论遇上再凶狠的敌人,藤原信织都没有从它的叫声中听出过畏惧。

过了很久,那人才终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你为什么叹气?”

藤原信织道。

那人道:“叹眺望一死,天下再无可交之辈。”

“你是?”

“在下——颜。”

藤原信织道:“我听眺望提到过你。”

颜在眺望坟前上了一炷香,磕了几个头,道:“能结交到眺望这样的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说完,他就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情了。

藤原信织不再多说,默默地等待着萧嵘的到来。

没过多久,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藤原信织道:“你终于来了。”

来的人正是萧嵘。

萧嵘道:“就是你在等我?”

“是的。”

“你是谁?”

“藤原信织。”

萧嵘略感诧异道:“你就是那个杀死剑神朱鸿轩的东洋剑客?”

“是的。”

萧嵘看了看他身后的坟,笑道:“是眺望要你来的?”

他的回答还是:“是的。”

“要你来杀我?”

“不全是。”

“我不明白。”

“他并没有要我杀你,在他心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是我要杀你的。”

萧嵘笑道:“天下想取我脑袋的人多着呢,你凭什么!”

“就凭我手中的这把剑!”

说着藤原信织就已出剑。

“好狂傲的口气!”

萧嵘接招。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接招的,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唯一的对手只是个瞎子。可是他确实接过了藤原信织的剑。

萧嵘道:“想不到你也不过如此,看来朱鸿轩当真浪得虚名久矣。看招!”

剑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窒息。

藤原信织心中颇有些敬服,这一剑竟快得让他不及拔剑,右肩就被划破。

可是萧嵘的剑招却并不止于此,后招绵绵不绝,像是长江上的浪,涌动不止。

藤原信织长剑撩动,剑势不绝。

四周的空气都被两人的剑气带动,沙飞走石。

风不变色。

两人互拆了十招,藤原信织终于施展出了保留绝技“枫叶天地诀”,这是他近一年来在“风叶斩”的基础上又创的一招比“枫叶斩”更精猛的招数。

霎时间,天地决,山崩地动般的暗流在剑身涌动,萧嵘惊呼一声,已然中剑。

藤原信织一剑挑断了他的脚筋,萧嵘顿时跪倒在眺望、萧瑟的墓前。

藤原信织道:“你的心里还有他们吗?”

萧嵘看着两座坟,一个是曾经出生入死、相濡以沫的兄弟,一个是自己至亲至爱的妹妹,他忽然有所感悟。

——这些年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萧嵘道:“你杀了我吧,我再也没有面目活在这个世上了。”

“难道你就有面目去见眺望?好好悔悟吧。”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悔悟”。

藤原信织的大腿突然被萧嵘用匕首刺中。

天啊!他竟然忘了眺望临终前的嘱咐。

他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魔,而不是人。

萧嵘滚开,握剑,挺身,企图作最后一搏。

可是无论他如何毒辣,如何凶残,他都不可能杀的了藤原信织。

他死了,最后还是他死了。

他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无论是谁,只要做了坏事,就会遭到应有的报应。

藤原信织再续了他不败的神话。

身后满目苍凉,可惜他看不到。

夏未结束,他却已感受到了秋的气息。

遥望东北方向,仿佛看到了燕军再次重整旗鼓,势逼德州,仿佛又听到了南北两军铁蹄的奔腾之声,仿佛又看到了残酷的江湖争斗。

也许此刻他并不知道,在西域,又一场争斗也将要拉开帷幕。

他知道他的剑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他不想让自己死后空留下任何的遗憾。

风起,天上的浮云开始流动。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人生如歌,曲尽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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