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还算干净利落的客厅，被几个糙老爷们围坐的有些狭小。庄严倚在阳台的门框上啃冰棍，冰碴子被她咬的‘咯嘣’作响。这时，李非凡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传入：‘你老大是真行，我为了她在电影院被一160斤吨位的女人上下齐手摸了两个小时，她却在家和你这个嫩的出水的小鲜——哇哦～’铁青的俊脸，在触及几道目光的注视后，瞬间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各位都在呢？”

‘咯嘣咯嘣’的咬冰声依旧，在诡异的气氛中响的格外没心没肺。赵默看着李非凡手中的钥匙环，试着问：“这么晚了，李法医怎么会来？”

李非凡有些尴尬：“庄严说想吃水晶虾饺，我看路上有，就顺便买点回来。”

从那句‘这么晚了还讨论工作’、熟门熟路的进家门、到这句‘买点回来’……一屋子人精，但凡有点心的，肯定都明白怎么回事。但没人说什么，除了赵默。他意味深长看向庄严：“请问，是我理解的那个‘回来’吗？”

庄严伸手一抛，冰棍棍准确无误的落入了垃圾桶，用地道的家乡话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大串。众人一时三刻还没领会出什么意思，赵默的黑脸马上沉了几分，用掷地有声的方言回了几句。庄严听后无所谓的笑笑，起身将一脸不知所云的李非凡拉出了房门。1701的房门‘咔嚓’一声紧闭，夺走了门缝中最后的一缕光芒，电光石火间，李非凡就被庄严抵在了身后的石墙。漆黑的门厅内，庄严的气息越压越近，近到李非凡清晰的嗅到了她刚刚入腹的草莓冰棒的味道。清新、香甜夹伴着丝丝凉爽。李非凡努力抑制心口跳动的频率，似乎在期盼什么，又隐隐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主要是乖巧的样子太‘受’了，庄严忍不住调侃一句：“你的性别又模糊了？”

李非凡叹了口气，插兜的手伸出捏住了她的下巴：“我的确不是什么好男人，你应该离我远点。”

庄严一愣：“你竟然听的懂我家乡话？”

李非凡想了想：“大概意思是理解的。”

黑暗中，他的眼神不似刚刚那么温软，只缓缓俯身上前，同她耳语：“庄严，你哥说的对，我风流成性的、私生活混乱，我真怕伤了你，庄严，我希望你……不要喜欢我。”

他的声线低哑，似乎有些压着某种情愫。温热的气息刚好打在庄严的脖颈上，沉而缓的几字，轻轻的叩响了她的耳膜。庄严有些懵然，莫名感觉心口似乎有面鼓，被人大力的撞击着，‘咚咚咚’的引发了一场铺天盖地的轰鸣共振。平素她没心没肺的撩，源自于自己内心对李非凡的好感，不过为保周全，她给自己留足了撤退的余地。她管这叫浮沉于心，进退有度。只觉得恋人不成，还能做回朋友。但今天的她……好像有些沉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他贴着自己耳根子说了句狗屁不通、找不到中心思想、矫情欠削的欲拒还迎？更为难理解的是：她听完了这句酸掉牙的无病呻吟，竟然没踹他？这可真是个奇迹！难道自己的大长腿失灵了？庄严想不通透，只感觉脑子里‘咕咚咕咚’的传来了泡泡声，恍恍惚惚拉开门，消失在了李家漆黑的门厅……＊＊＊“又见面了，苏老师。”

庄严搬了张椅子坐下，微笑着说：“我们的接待室简陋了点，比不上您的办公室窗明几净、没有排成排的锦旗和证书，希望您别介意。”

苏阳笑不露齿的挤出了一个笑，可是片刻后意识到场合不对，因此收敛起了自己都觉得勉强的笑容，推了一下眼镜后反问：“我想知道，庄警官找我来警局的目的是？”

庄严笑笑，取了一张照片推到了苏阳的面前：“苏老师认识她吗？”

那是张自拍照，美图APP的流行，致使很多年轻人拍出来的照片和本人都有些出入，苏阳蹙眉，依稀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眼熟，拿起细看了半天，终于恍然：“认识，白茹微，是我曾经教过的学生。”

庄严：“考上哪所大学了？您还记得吗？”

苏阳：“你看看这孩子的自拍就知道了，一门心思只知道打扮自己。　哪里是个学习的料？主动退学了。”

庄严点点头，又将几张照片依次、缓缓的推到她的面前，有的苏阳能直接叫上名字，有的只记得这个人，却叫不出名字了。不过他们的前途，苏阳却都记得——退学生。“……不过庄警官问我这些学生干什么？”

庄严淡淡道：“不干什么，就是想告诉一下苏老师，您眼前的这些退学生，都是在退学后不久，自杀了。”

苏阳愣住了，良久的呆滞后，她缓缓抬眼，刚刚那个微笑客气的警察，早已经换上了一张萧肃阴戾的脸。这时，庄严又取出了一张照片，重重的拍到了苏阳的面前，‘啪’的声音，在这间静谧的接待室内格外轰鸣，惊得苏阳抖了一个激灵，与此同时，她也认出了照片上的女孩，正是前几天跳楼自杀的郑弋涵！庄严凌厉质问：“一个自杀是意外，两个自杀是巧合，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是什么？”

苏阳嘴角微颤，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察觉到有些不好厄运恐怕要上身。“那是……”她紧攥着两只手，努力的保持镇定回道：“家长为了让他们进入一中，耗费了不少心力，也许退学后，家长给了他们太大压力，因此想不开吧。”

“是吗？”

庄严冷笑反问：“我怎么觉得，他们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因此自杀明志呢？”

接待室内的空调很大，大到苏阳有些寒意，可不知为何，明明寒冷的周身，却隐隐生出了一层薄汗。眼镜止不住的下滑，苏阳松开了紧攥的手向上推了推，淡淡的回道：“不好意思庄警官，我的职业是教师，负责在校生的传道、受业、解惑，而这些已经退学的孩子，我管不了，所以他们自杀与否，并不是我的工作职责，我也没有义务去过问。希望您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