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崔家的丫鬟吧。”
崔家严格，小厮和丫鬟的衣服，都有明确的颜色，统一装扮，而且都那么多日了，船上的人都清楚。崔玉嫦面色如常，看着下面的动作。宓儿拿起地上的碎片，含泪道：“既然你们不给我活路，我也不要这脸面了，各位！崔家少爷，强迫我失身在先，后将我卖给窑子，我虽然出身贫苦，可也有廉耻之心，左右我是脏了，但你们这么逼我，我大不了一死以明志。”
崔玉嫦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拍栏杆，恨声怒骂道：“杵着干什么，将她捂住嘴巴拖上来。”
她素来在人前都是温声细语，何曾色厉内荏过，当即那些小厮都慌了神，忙一窝蜂冲了下去，连带那两个小姐也吓了一跳。宓儿哭着哭着笑了，“我一弱质女流，存活人世间，卖身为奴，以图温饱，何曾想过会被人如此糟践，崔家不把我当个人，我也不想活了，只望诸位能在我死后，将我丢入这河中，一了百了，别让我死都刻上崔家人的名声。”
少女的怨恨远远传来，当即众人都站了起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议论声由小变大，率先说的便是船上的船娘。“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是崔家的少爷侮辱了你么？”
“是啊，何止是侮辱啊，玷污了人家还要卖去窑子，这根本不把人当人啊。”
“就是啊，自己做的孽，就应该负责，怎么能始乱终弃呢！”
“呸，这样的人还敢说什么端方君子？”
一个读书人站了起来，面露不屑，还啐了一口唾沫。“让开让开！”
崔家小厮冲了下来，宓儿转过身，将瓦片对准自己的喉咙。“你们不就是想逼死我么？身若浮萍，任人践踏，我死给你们看就是了！”
宓儿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反应，攥住瓦片就横向割了下来。“不要！”
梨儿尖叫起来，小厮们想上去夺，就连崔玉嫦也紧张地瞪大了眼睛，闹出人命的话，这事还怎么了断？可惜宓儿到底是个弱质女流，加上这两日饭也没怎么吃，身子骨虚弱的很，那瓦片割下后，并未伤到根本，只是流了点血口子她的手就被抓住了。小厮们也不怜香惜玉，将她摁在地上，拿破布来堵她的嘴巴。“你们放开这位姑娘。”
刚才的书生上前道。“是啊，怎么能仗势欺人呢！”
“青天白日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崔玉嫦冷着脸，端上笑容对近旁的两位小姐道：“家丑，让你们见笑了。”
那两位小姐对视一眼，尴尬地低下头，笑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明媚了，崔玉嫦抿唇，“两位妹妹暂且等等，我先料理了家事。”
“崔姐姐去忙吧。”
她们已经恨不得从这消失了。崔玉嫦匆匆到了楼梯口，清了清嗓子，满面仁慈，“梨儿，不是让你看好宓儿么？各位见笑了，这丫鬟是我房中的，只是前段时日发了疯病，满嘴胡说八道，我才让人饿了她两日，没想到她一逃出来就在这造谣，让各位误会了。”
“疯子啊？这么水灵的姑娘，可惜了。”
“怎么是疯的？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各位想想，我崔家名声在外，何必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对下人如此苛待呢？”
崔玉嫦一脸无奈，加上大家对崔家是知道的，都渐渐信了她。“呜呜呜呜！——”宓儿在地上挣扎着，血不停的流。“哎，还不快把宓儿带回去，别吓到百姓们。”
崔玉嫦柔声道，满脸的担忧。梨儿怔怔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害怕。崔玉嫦上前一步，“梨儿莫怕，我不会怪你的，快扶着宓儿上去，给她包扎伤口。”
梨儿不敢应，只觉得崔玉嫦拉住她的那只手，冰冷的仿佛没有温度。“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诸位看看，我这丫鬟都吓傻了，为了弥补诸位，今日的饭钱我们崔氏请了。”
大家看那压在地上的姑娘真的有点疯癫，这崔家小姐说话又温声细语，当下也都点点头。崔玉嫦对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就默默退下去，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婆子就被人拦下了。“慢着。”
清脆的女声响起，众人将目光看了过去，身穿青白衣衫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是个姑娘家，却束发做男装，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却十分的俏丽好看，这身男装在她身上，也无什么违和感。华世宜轻摇折扇，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婆子，抬眸与崔玉嫦对视。“华小姐有什么指教么？”
崔玉嫦笑着问道，笑意不达眼底。“还真有指教的地方，刚才呢听了一耳朵，崔小姐说宓儿是疯了？可我分明记得她好好的，你却让人堵了她的嘴巴，是不是做贼心虚，不敢认啊？”
华世宜歪着头笑问道。崔玉嫦这下可不能笑了，她淡淡道：“做人说话要讲证据，华小姐，这是我的家事，既然已经解决，你何必惹是生非呢？”
华世宜垂眸，尹靖雁伸腿一勾，将一条板凳勾了过来，二人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了上船的地方，堵的严严实实。“怎么，在崔氏眼中，但凡忤逆你们的就是惹是生非么？此事疑点重重，不能但凭崔小姐一句话就盖棺定论吧，何况，受委屈的是这位宓儿姑娘，你却不让她说话，这是何道理呀？”
“华小姐伶牙利嘴，玉嫦佩服，但是这事情已经解释过了。”
“解释行不通就不叫解释，叫狡辩，凡事若都是崔小姐你这样说一是一，那岂不是黑的也能变成白的，是对是错，两厢分辨不就好了，把宓儿姑娘放开，一切不就分明了？不然此事传出去，对崔家的声誉也有损啊，众口铄金，到时候崔小姐怎么说的清楚？不如咱们敞开来说。”
“是啊，不清不楚的。”
“刚才我就觉得不对，那姑娘看起来不像疯子。”
“什么事非得押着别人说？崔家怎么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