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果然下了一场阵雨,灵堂内白帆被雨打湿,粘在木杆子上,正厅内灯火通明,跪在那的一群女人的哭声已经消停。羽林卫都困得开始打盹了,顾东来睡了一觉回来,听说李睿等人来闹过一场,还好没放人进来,也放了心,他到了正厅,见华府一干人等依旧跪着守灵,华世宜依然在面无表情得烧着纸钱。顾东来不由摇了摇头,他今晚可是去打听了消息,陛下竟然有意让华世宜殉葬,看来也是为了卫相疯魔了,华世宜怎么说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可是顾东来能说什么,他只能收好自己的职责,免得给家里人带来祸患,这段时日,霍家说没就没,华卫两大权力中心,说塌就塌,这三足鼎立整整闹了快接近两个月,终于落下帷幕,最终倒是陛下一口气叼走了嘴里两块肥肉,如今禁军也由陛下亲自掌控,国舅把控了多年的禁军,丢了,轮到了卫卿,卫卿死了,这背后没点猫腻,谁敢信。顾东来坐了会,才离开。女帝仿佛故意折腾华世宜一般,在天明时分,让兴安再次出宫,并且让华世宜抄写《往生经》一百遍,以祈祷亡夫轮回。华世宜恭敬应下了,兴安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悄悄道:“大人,节哀啊,保重身子。”
华世宜点头,“多谢伴伴。”
兴安一甩拂尘,叹了口气,准备回宫复命,如今陛下因为卫卿死讯,已经罢朝,这华相也不理朝政,奏疏堆积如山不说,陛下还要求全城一起吊唁,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的贵人没了。女帝如此厚爱卫卿,又不肯善待卫卿的遗孀,当真是令兴安心里不安。早先便有司马淳看上卫卿的传闻流出,后来随着卫卿娶亲后,这传闻也烟消云散了,现在女帝做的这么明显,恐怕百姓们早就想明白了此种关节,纷纷为倒霉的华相叹息。外头如何怎么传,府内仿佛时间静止,到了晚膳时分,顾东来再次来到厅堂,这华世宜已经跪了一天一夜,还要抄经,顾东来是个人精,只要没下明令让华世宜必死,他就会留一条线给对方,免得等到翻盘那日,给自己树敌。“华大人,先回去歇息一下吧。”
顾东来道,华世宜摇头,“陛下口谕,臣不敢违背。”
顾东来蹲下道:“现在在府上的,都是我的兄弟,华大人去休息休息,用些饭菜也是不打紧的,等会再回来就是。”
华世宜等着就是他这句话,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那多谢顾大人了。”
“哪里的话。”
顾东来说完,便让人来搀扶华世宜起来,回房休息一下,但是华府人实在太少,只剩下三个妾室,顾东来便客气道:“等华大人回来,再请三位姨娘轮番休息,免得灵堂无人。”
三个人都是自小习武,静脉运走不在话下,不过就是跪着而已,便都哭着道谢。这一屋子小的小,少的少,看得人觉得心里凄凉,当初的卫府有多煊赫,现在门庭便有多冷清。外头女帝办的多热闹有什么用,现在这府上,是真的凄凉。华世宜一路拐到了花厅,进了卧室,惊鸿立刻迎了上来,外面天色已黑,如果要出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惊鸿帮华世宜脱了素服,立刻有一个跟华世宜身段模样一样的女子走了出来,换上了那身素服,华世宜到屏风后头换上了便宜出行的男装,“靖雁她们呢?”
“她们在地道里等我们。”
华世宜点头,“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大人放心,我们的人都在城外接应,而且城中也有十多个据点。”
“好,走吧。”
-顾东来在正厅等了一会,才见到华世宜再次回来,顾东来赶紧起身,“华大人这就回来了?”
“睡不着,还是回来守灵得好。”
华世宜语气淡淡,神情落寞。顾东来也不好说什么。“郡马到!——”一声郡马到,三个的表情就有些多姿多彩了。喻承彦快步走了进来,将披风交给了一旁的侍从,环顾了一下灵堂,见到华世宜尹靖雁韩夜等人都在,倒是两个孩子中少了一个韩念,便问道:“小韩少爷呢。”
顾东来摇头,“小孩子估计累了,去休息。”
喻承彦皱眉,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没说什么,反正他来,是为了看看华世宜,而不是为了韩念。他从侍从手里接过食盒,缓缓走到华世宜身边蹲下,“昨天的菜色你不喜欢,今日我给你做了新的,来,尝尝。”
“华世宜”神色不动,面无表情道:“郡马爷若是没事做,可以回去写一下掌管羽林卫的心得,而不是在这纠缠一个寡妇。”
喻承彦见她肯搭理自己,说什么也不重要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饭还是要吃的,你吃了我就走,好么?”
“华世宜”没动。喻承彦放下了筷子,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只看到那纸钱一吹,差一点就烧到了华世宜的衣裙上,可是她下意识就直接用手扑灭了刚起来的一点火星子。喻承彦眸光一深,华世宜怕火,她不会徒手拍火星子的,以前做饭,也是不敢大火翻炒。他柔声道:“你不想见我,我先离开,饭菜记得吃。”
随后起身,目光在师馡旁边的空位上狠狠扫过,随后示意顾东来跟着自己出来。顾东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道:“郡马,怎么了?”
“华世宜跑了,你怎么当的差事?”
喻承彦当着羽林卫的面揪着顾东来的衣领。照理来说他们职位相当,可是喻承彦是郡马,他只是武科举出身,自然不能比,顾东来皱眉道:“华大人不是好好在里头么?您刚才也没说有什么问题啊。”
“里面都是假的人,我说出来让他们发觉么?!这卫卿府上藏龙卧虎,你难道不知?立刻通知城防司,现在严加盘查每个出入口!绕城巡逻,外城也不能放过!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