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谢容说这么多话，他抿唇，“那你现在出京，是不是等于背叛女帝了。”
“你从囚车离开，也是另一种背叛，我从未真正归属于她，她心里清楚。”
谢容走到窗边，“如果没有八年前那场阴谋，你我本该在战场上并肩杀敌，亦或者像萧昊跟你一样。”
燕驰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关键时刻，他总是有些笨嘴拙舌。命运何其相似？少时他就跟谢容抢过媳妇，长大后，又是一桩姻缘，他现在倒是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四大军阀，甘家早就没落，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也就是师鸿熙这个外孙，甘家军四散，分崩离析，恐怕也没人记得以前的甘家，而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又紧密得联系到了一起。“知道你身份的人多么？我大哥知道么？”
谢容摇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若没有必要，我是不会告知其他人的。”
燕驰点头，也是，他跟在萧昊身边多年，若是萧昊真的知道什么，绝对会让自己对卫卿，不，对谢容的态度好一些，可萧昊完全是不知情的样子。“那你们家到底是……”“说来话长，灭门你们也知道，只不过，我幸运得逃出来了，可是那些画面就刻在我的脑海之中，你和我都是有血仇的人。”
燕驰皱眉，“我有什么血仇。”
谢容回头看着他，“你父亲的死，真的那么简单么？”
燕驰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据我所知，平阳郡易守难攻，甘家满门二十男儿，守区区平阳郡根本不在话下，天下人都说，当时是被敌军使诈，到底是什么诈，至今没人说得明白，你燕家本出身绿林，因着扶持先帝有功，才有当年的辉煌，你父亲那一辈，燕家已经是四大军阀之一，他不可能为了贪功冒进，明知道是死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贸然进入平阳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悬案，其背后的受益者是谁，显而易见。”
谢容说完，燕驰立刻摇头。“不会，大哥不会这么做！”
燕驰反驳完才突然安静了下来。那时候，萧昊还没有掌管萧家，那时候的萧家军，是萧乘风及萧老将军掌管的，若是他们两个为了得到更多的兵权，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未可知。虽然四大军阀名义上是一样的，可是也有不同的地方。谢家最强，又是百代传承，血脉比皇家还要高贵，只是谢家无心那龙椅罢了，甘家迂腐守旧，可是甘老将军在民间声望很高，人人都知道甘家军乃是义军，全家都是忠肝义胆之辈，燕家是出身绿林，在先帝造反的时候，毅然投靠了先帝，也是第一个冲进皇宫替先帝拿到前朝玉玺，才有今日的荣光，至于最后的萧家。萧老将军原先便是最早跟随先帝的，四大家族里，他受到先帝的厚待最多，萧家军也是最听话的，谢容的想法虽然大胆，但并不是无迹可寻。燕驰有些没办法接受，有人的地方必有争端，文官斗得厉害，武官也未必没阴招，燕驰只是不能接受，如果当年害死父亲，害得祖父退居家中的人真的是萧家的父辈，那他这些年，难道是在替杀夫仇人养兵？他们燕家还把兵跟兵符直接送到了人家的营帐里。这叫什么事？要开玩笑，也不是这样的开法。他这些年到底是在做什么？浑浑噩噩得整天像个傻子。“这事情我只是做个猜测，不过平阳郡的事情，有心要去查，未必查不出，且不说是为了你父亲当年的事情，就算是为了甘家，为了我如今的舅母跟表兄，有些说不明白的，也该查一查。”
谢容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燕驰抓了一下头发。谢容看着他，暗自摇头，“燕驰，经过这件事，你该知道，你的背后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们这一代，肩上的胆子是祖祖辈辈拼着血留下来的，无论如何，你要明白一件事，你的仇，要报，身为军人，该尽的职责，也要遵守。”
“在你身为燕家军接班人的前提下，你还是一名军将。”
燕驰红了眼，这些话，除了萧昊，根本没人会跟他提及。“回到军营，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燕驰抬头，“那你呢，谢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谢家军，如果顺利，我会来西北找你们汇合，该算的账，咱们把那些入侵者打出去，再关上门慢慢清算。”
燕驰注视了谢容很久，他才意识到，自己跟对方比，输得从来都不是身份，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年轻，谢容比他沉稳，比他想得深，而他呢？从小在军营收到的磨练，因为一场战败，到现在连拿起枪的勇气都没了。谢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直很想跟你比试一场，等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咱们来比比。”
燕驰苦笑，“你的内力高强，我感觉得到。”
“不比内力，真刀实枪。”
燕驰将酒一饮而尽，与谢容碰了碰拳头，“成，抢了我两次媳妇，这笔账，我肯定要跟你算一算，这次打完，我在西北等你！让我见识一下谢家的弓箭是不是真的这么神乎其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