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才开始，肖彦彦就写完作业了。她把书、作业本、卷子、文具盒一一收进书包，然后拿着英语书连蹦带跳地往对门去了。接着肖勇智听见小妹甜甜的声音在对门响起：“章路姐姐，我作业都写完了。你能帮我读一下今天的英语课文吗？”

“可以呀。”

是章路温柔的声音。“我今天又被英语老师表扬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说我读得特别好，发音特别标准，比她磁带里的范文都好听，还让我领读来着，我们班同学……”肖勇智惊呆了，他这个小妹妹平时在家里像个隐形人，一天难得说几句话，基本上是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他怎么也想不到，怎么到了方程家，她就变成个小话痨。他放下书侧过身仔细听对门的声音。只听章路读了起来，声音是那么好听，他不知道该怎么夸，只知道比他上学时的英语老师读得都好听。她声情并茂，一会儿吃惊，一会儿懊丧，一会儿斩钉截铁，一会儿又轻柔欢快。就像……就像电视机里儿童频道的主持人一样。妹妹也跟着读起来，章路读一句，她惟妙惟肖地学一句，天天也奶声奶气地跟着读，逗得两个姑娘格格格地笑。章路不时地指导着肖彦彦，哪里要连读，哪里不发声，哪里的语气要怎么读。一个教得认真，两个学得仔细，三个人一边笑闹一边读，像演戏一样欢乐。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妹妹已经能连贯地把这篇课本背下来了，接着章路又考了妹妹几个单词，妹妹又读了几个动物的英语单词，让天天猜都是什么，天天大呼小叫，一会儿“嗷呜嗷呜”地演大老虎，一会又“汪汪汪”地演小狗，别提多开心了。肖勇智忽然羡慕起妹妹来。201的大门忽然被敲响，胖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勇智，肖勇智！”

肖勇智忙去开门，胖子冻得通红的脸喜气洋洋的，“金婶叫我来喊你，今晚有空桌，她给咱们弄了点儿好吃的，就差你了。”

肖勇智回屋跟老妈打了声招呼，跟着胖子走了。这个城市的人对烧烤有着特殊的感情，即使寒冷的冬季也不能让他们对烧烤的热情有丝毫减退。金亮家的烧烤店今天难得有空位，此时金亮和李齐正等着他俩。金婶见肖勇智推门来了，胖胖的脸上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勇智啊，快来快来。”

她把他拉到柜台里，小声说，“今天到了二斤蚕蛹，活的，知道你们爱吃这个，我就给你们留了半斤，你们先吃桌上的，蚕蛹马上就好。”

“谢谢婶，这么难得的东西你卖个好价钱多好，还给我们留。”

蚕蛹这个东西很少，尤其是冬天，活的更难得，既不好包装，又不好运输。“东西太少了，卖不了几份，不如给你们留着，高蛋白，补身体最好了。”

说话间，金亮举着一大把各式各样肉串菜卷从外面进来，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冬天不能在外面摆桌子，只能在屋里坐几桌，事不多，金家三口能忙过来，肖勇智也就不常来了。哥四个满上酒，就着小菜，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着。胖子跟女朋友分手了，说不清是谁甩了甩；金亮值勤满厂溜达，却总是撞不见乔安娜；李齐最近尽量上夜班，快过年了，趁年前倒腾点儿小东西赚些外快。“我在我王姐那拿了一批袜子，从南边过来的，质量嘎嘎好，她算我这个数一打。”

他在桌子底下比了个六。几个人伸头去看。“合……毛钱一双？”

胖子把嘴里的肉吞进去，惊叫道，也在桌子底下比了个五，“我去，也太TM便宜了吧？哎哎，质量真的好吗？”

“质量杠杠的，明天我骑车子驮一件回来，你们看看。”

李齐夸张地保证道，说完还不忘夸金亮妈的手艺，“婶呀，您这炝菜的手艺，全市第一！”

李齐父亲多年前工伤去世，家里只有一个老妈和一个小妹，这些年全靠着他父亲当年的兄弟帮衬着才算把日子过下来。受父辈们的影响，李齐对他这几个兄弟也掏心掏肺地好。他利用工余时间倒腾些小来小去的东西，赚钱养家。李齐在小商品批发市场混迹多年，总能拿到低价商品，但他从来不赚兄弟们的钱，多少钱拿的货就多少钱给兄弟们，兄弟们也从不把他的底钱露出去。“亮子，我明天10点多出厂，你在门口吧？”

李齐小声问。“我保证亲自在！”

金亮笑答。动力厂工作时间出厂需要有部门盖章的请假条，不然门卫不放行。金亮自从调到保卫处经警队后，李齐早出晚归就方便多了，毕竟假不好请，还得扣钱。“哦对了，我妈让我告诉你们，过年家里别买肉了，她已经找肉联厂的人订好了，一家30斤，肘子、排骨、五花都有。”

金亮爸妈每到过年过节都会给这几家送些年货节礼，算是对他们平时来帮忙的感谢。当然各家也有不同的回礼。感情就这样，有来有往，越处越好。“勇智呢，最近忙啥呢？总不见你人影。”

李齐问。“我……我最近开始看书。”

“看书？”

三个人一起转向他。“行啊，哥们儿，你是受啥刺激了？咋还要当文化人了？”

胖子十分好奇。肖勇智把自己争取参加培训考试的事跟兄弟们说了，三个人纷纷表示支持。“你上学时学习就比我们好，考试这事，别人可能觉得难，但你绝对可以。”

胖子说。“你好好努力，以后争取当个小头头儿，然后把我调你手底下，我好混水摸鱼。”

李齐给肖勇智的杯子里倒上酒，笑嘻嘻地皮道，“小弟先敬大哥一杯。”

金亮神色暗了暗，不由得想起乔安娜跟丁洪涛的事。他随即端起酒杯，往肖勇智的杯子上一碰，道：“不管啥时候，还是得有学问，哥们儿祝你一把成！”

冬夜，温暖的小店，有肉，有酒，有兄弟。肖勇智心里暖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