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衡回到宫里,却一连两日不见羽凝霜出现,召来心腹询问才得知她去了元吉宫。诧异之下,便往玉安宫而来。陪着苏太后一起用午膳,夏翊衡就说:“皇祖母,二哥被父皇责罚思过,这些日子进不了宫。但日前我去探视,他恢复得不错。”
想起最爱的孙儿总算摆脱了麻烦,苏太后放松了很多,笑说:“让他好好将养吧。衡儿,你时常跟你二哥一处,他胡闹惯了,你别跟着,该劝的还是要劝。”
答应着,夏翊衡趁势又问:“皇祖母,这些日子不见小小,您打发她回花草司了?”
“咦!”
诧异地摇头,“元太妃去元吉宫静养,她跟去服侍了。”
“可是……孙儿见您挺喜欢她的,为何不留下呢?”
把羽凝霜的主意给他略说了说,苏太后又说:“她走的时候对哀家说,你对她的印象很差,不时给她脸色看。她忠诚懂事,你以后不得找她的麻烦。”
神色一僵。没想到羽凝霜背后告状,夏翊衡心中有些憋闷,讪讪地笑了笑:“是。”
回到翠竹居,想着羽凝霜的举动,夏翊衡百思不解。但元吉宫冷清难入,只得按耐住心绪,思量着寻机再去找她。元吉宫是夏氏皇族供奉前代先皇的所在,也是先皇殡天后,无子女的妃嫔们的幽居之地。那个地方就跟皇族宗祠的晋元宫一样,不但守卫森严,更是个无旨不得入的去处。这时,羽凝霜正陪着元氏给先皇上香。一个月前,元氏来到元吉宫养病。值守太监不敢怠慢,收拾出一处干净院落,吃喝用度也单独供奉。身边的侍女只有两人,元氏便吩咐宫女燕儿服侍夜里的起居,日间,便由羽凝霜跟随侍奉。上完香,元氏带着羽凝霜登上元吉宫高处。远眺片刻,元氏突然问:“我来养病是太后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
微顿。元妃娘娘……你真是笨呢!元吉宫守灵就是个托词。我让你来是为了避祸的。太后恨你入骨……公主还小,失了母亲她该多伤心呀?想起玉阳公主,羽凝霜暗叹,回答:“风波刚平息,娘娘也需要静养。元吉宫冷清但门禁难入……等大好了再回去不迟的。”
瞥了她一眼,元氏无声地笑了笑:“你何时开始为济王做事的?还是,你是为太后做事?”
“奴婢得太后庇护才能活到今日,恩典不敢忘怀。”
“呵呵。那倒是。得了太后恩赐,你有机会去侍奉济王。”
啊!恶心!一阵恶寒。羽凝霜秀眉微蹙,立即说:“奴婢姿容平淡,不敢高攀济王。”
闻言,元氏微感意外,顿了顿又问:“那件事太后知道吗?”
“谣言沸沸扬扬,太后以前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但太后心疼济王,只要事情平息,不会迁怒娘娘的。”
片刻后,元氏有些意味难明地笑了一下:“是啊。老人家不就是图个……儿孙承欢膝下嘛。”
觉得她的话透着些不对劲,羽凝霜微感诧异,想了想,沉默。回到屋里,元氏遣退羽凝霜,独自倚着床头,沉思。谁都没想到,元氏跟济王偷情根本就是一个她自己布的局。当年,元氏之所以上错了床是杨皇后在捣鬼。后来,因为苏太后干预,才成了太妃。她并非不知,并为此怀恨,却无奈势单力薄。数月前某日,她发现济王悄然窥探自己。深知济王是太后和皇后的心头肉,打击他,废黜他就是最好的报复。元氏也是个狠角色,谋划一番,干脆以身为饵布下一个局。即便夏翊衡不曾顺势而为,元氏也会把事情闹大,闹到皇帝耳里。得知谣言传出,她心中大喜。于是,盛装而去,引动皇帝的旧情。御前陈词又刻意露出破绽,引发他的怀疑,引诱他来询问。是晚,皇帝果然来了,正中她的下怀。她先服下落胎药,又在酒里加了催情散,引诱皇帝与自己欢好,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恶心他,激怒他,推动谣言,把矛头指向济王。迷情药伤身,落胎药更损及血气,两下里相煎,便足以让她昏迷不醒,来个避而不答,查无对证。夏翊衡的做法只是加重了她的损伤。没曾想,她醒来,羽凝霜却前来劝说串供,济王更没有被责罚并废黜。气急败坏之下,元氏本欲不顾一切鱼死网破,却听到玉阳公主御前告状。念及年幼的女儿,她终是动了慈母之情,才勉强配合演了一出戏。想着自己的谋划功败垂成,白白便宜了混蛋,她连羽凝霜一起恨上了。怨毒翻腾着,她恨声自语:“该死的老妖婆,你打的如意算盘。嘿嘿,多管闲事的小丫头,想踏着我往上爬,休想!”
羽凝霜对元氏的心事一无所知。即便查看脉象,知道她昏迷的状况并非单纯合欢花所致,羽凝霜也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不惜以自己做局来打击济王。独坐房里,羽凝霜思量着前路。借力典书阁的这局博弈,她得到了苏太后的信任,然而,从心腹宫女到女官,一步之差却隔着千山万水。女官的赐封决于太后和皇后,但有资格得到女官服侍的,只有太后、皇后,以及妃、昭仪、昭容封号者。盘算着各处宫室里的机遇,羽凝霜认为杨皇后不是好的选择,德妃就更不行了。琢磨良久,她把目光放在苏太后和元氏之间,却暂时委决不下,决定先试探一下元氏的底细。过了两日,燕儿感了风寒,不得不将养数日。元氏以无人侍奉为由,挑选了宫女素香上夜听候使唤。素香一直在元吉宫侍候灯烛,入宫七年有余,却无路出头。意外得了元氏的提携,立时感恩戴德。将一切看在眼里,羽凝霜揣摩着元氏的用意,恍若不见。此后,羽凝霜依旧白日当值。日暮时分,燕儿便来服侍,夜深时,由素香侍候。元吉宫冷清,三人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