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脉完毕，萧景之悄然看了一眼羽凝霜，沉吟了一下才说：“五日来，臣给娘娘开了一些进补的药。可是……娘娘似乎吃了什么额外的东西，以致于燥火上炎，这才头疼。”
“额外的东西？是什么？”
“臣不知道。这个要问服侍娘娘的人。”
眼眸一冷，苏太后问：“小小，你服侍太妃，你说。”
“启禀太后，每日两次的汤药是奴婢去医官署取的。回来后，是奴婢奉药给娘娘，不曾假手于人。但娘娘的饮食不是奴婢负责的。”
羽凝霜从容回禀，又把负责元氏起居的四个说了。素香听了就说：“太后，药是小小取的，娘娘身体不适，肯定跟她有关系。”
苏太后脸一沉。“贱婢，轮到你插嘴了吗？”
一旁的杨皇后见了，柳眉一拧，呵斥。素香一抖，赶忙噤声。元氏看看杨皇后，眼中掠过一丝憎恶，掩去神色，轻声说：“太后，她们服侍都是尽心的。请太后宽恕她们不懂事。臣妾的病或许另有因由，查清就行了。”
没等苏太后开口，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叩见太后。”
看到他，苏太后蛾眉微蹙。“你来何事？”
来人正是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左扑。他谦卑地笑着说：“启禀太后，陛下听说太妃落水，似乎还生病了，便遣奴才来看看。”
“……”觑着苏太后脸上的阴霾，他微笑着转向杨皇后：“陛下还说，如果下人们服侍不周，娘娘管着后宫，就换些妥当人。”
一顿。杨皇后点头：“本宫知道了。”
羽凝霜听着，心中了然。好盘算。她学聪明了，竟利用公主去讨皇帝的示下。但真是可怜，皇帝只派了个管事太监来。皇帝心里不待见你了。太妃娘娘，从今往后，他是不会再来看你了的。思忖着，依旧低头敛声。想着左扑的话，苏太后却是憋着一肚子邪火。看了眼前的态势，她哪能猜不出来皇帝过问必定跟玉阳公主有关系。琢磨着，又看看羽凝霜，转念问：“小小，哀家交代过你好好服侍太妃的。今儿弄成这样，你说该如何？”
言下之意正是：她明摆着要找你的麻烦，我如何维护你呢？羽凝霜心领神会，立即说：“奴婢服侍不周，甘愿领罚。奴婢想，宫里的人不多，若有人暗中使坏，会有痕迹的。不如搜查一下各人的房间？”
闻言，元氏脸一白。搜宫确实在她的谋划之中，但乍听到羽凝霜说出来，心里顿觉不妙。没等她说话，苏太后点头：“来人，立即搜查。”
素香大喜，悄然扫了一眼羽凝霜，咬牙暗自冷嘲。燕儿目光微凝，垂眸瞄了一眼素香，又看看元氏，有几分紧张。半个时辰后，搜查的人回禀：“太后，在素香的房里找到些东西。萧太医说这是金钱子，进补的时候不能吃。”
好似被炸雷劈了，素香瞬间呆滞，望着那名太监手中拿着的纸包，张着嘴却没发出一丝声音。苏太后脸色一松，便问：“萧景之，是吗？”
“是。臣查验过。此物有安眠之效，溶于茶水里饮下，完全看不出痕迹。臣适才在厨房里检查发现，娘娘用过的一只茶杯里有残留的金钱子。今早的药碗臣也查过，没有不妥。”
“茶水是谁侍奉？”
剜了一眼素香，琳儿立即跪倒：“启禀太后，这些日子，茶水都是素香亲自侍奉的。奴婢只负责烧水。”
两个负责茶水糕点的宫女立时松了口气，乐得撇清，聪明地沉默。终于回过神来，素香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切证据突然指向了自己，赶忙喊冤：“太后，奴婢冤枉！太妃，奴婢……”心知不知何时着了道，元氏真是咬碎了银牙，考虑到素香对自己有用，只得圆场：“太后，素香一贯勤谨，她……不会不懂事的。对了，前些日子，臣妾睡不安稳，想起金钱子，便让她泡了些助眠。但臣妾不知道金钱子还有这种古怪的特性呢。”
“……”“这件事是个误会，臣妾大惊小怪……惊动了太后是臣妾不对。臣妾谢过太后关心。”
见苏太后没准备松口，元氏只得说了句软话。打量了她一会，苏太后哼了一声。“情有可原，但错了就是错了。”
说着，问身边的管事太监：“素香自哪里调来的？”
“元吉宫。”
“哼。宫中无人了吗？不懂规矩的丫头怎么能服侍太妃起居呢？小小，你的安排不合适。”
“奴婢知错。”
“错了就改。”
随口说了一句，苏太后冷冷地看了素香一眼，“服侍主子不懂装懂，该打。把蜘蛛甩到主子身上，要你何用？来人，送到慎行司打五十鞭子，发回元吉宫当差。”
“啊，太后，太后，奴婢冤枉。太妃娘娘……”素香惊得魂飞魄散，赶忙哀求。“带出去。”
素香哭喊着被拖走了，羽凝霜缄默。她不嗜杀，却不是滥好人。素香明摆着帮助元氏设计谋害自己，如此帮凶，不值得同情。元氏眼见素香被带走，深知继续纠缠只会惹来苏太后猜忌，只得隐忍。燕儿心中暗喜，再看看羽凝霜，转着心思。日暮时分，素香在慎行司里断了气。五十鞭子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是，素香到清心殿服侍的时间短，在宫里毫无人脉。既知苏太后不待见她，慎行司的人就不会留情。一顿狠打，便生生将一个弱女子断送了。得知，羽凝霜看着天际的一抹流云，摇摇头。她许诺你什么呢？如此轻易，便让你做了替死鬼。闹腾一番，不但没捞着好处，自己白白吃了苦，还损失了一个急先锋，元氏心里憋闷无比，又有苦说不出。心情抑郁之下，吃了萧景之新开的药，便早早睡下了。安顿好，羽凝霜回了房。夜阑人静时，她再次离开房间。一处回廊下的阴影里，静静等着一个人，正是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