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桓在东宫生闷气时,内史府的文牒送到了何府。得知入选,何青芝得意洋洋,欧凤瑶却气得要吐血。何府和欧府,一个志得意满,自以为攀上了高枝;一个气急败坏,惋惜失去了良机。同时,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传到了朝中。对照昨日的小圆湖劫杀案,朝野上下都明白了几分。皇帝不希望锦青拒婚的风波愈演愈烈,但也表明,皇帝对太子依旧抱有希望,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的。一日间,明都城内外被两件事同时搅动了。一件是坏事,城中盘查抓捕,闹得鸡飞狗跳;一件是喜事,有心攀附者闻风而动,寻思着如何讨好。一时间坊间议论纷纷,有人艳羡,有人讥讽。不管外面如何热闹,公主府深处却一片安宁。昨日在宁王府为羽凝霜医治半日后,锦青坚持把她带回府中养伤。武宁也从金燕处听到了羽凝霜中箭的消息,幸好,锦青体贴地同意让金燕到公主府照看羽凝霜,让武宁稍微放心。很快,一封书信被送往北疆。这时,夏翊衡正跟着东阳钺在北疆的防线上巡视。离京后,夏翊衡沿途巡查,发现北疆诸州郡的军备问题多得很。他与端王不同,没准备敷衍了事,便认真询问,详细核对,竟看出了不少问题。只有东阳钺统辖的白虎军账目清楚,训练到位。这一点让他对东阳钺更高看了一眼。东阳钺虽然远离京畿,朝局的调整他却看在眼里。为了观察夏翊衡,年庆时,东阳钺便邀请他留在栗原城观看北国风情,还主动带着他四处走动,半个月下来,两人熟悉了不少。一路给夏翊衡讲着防线的状况,东阳钺貌似无意地问:“十皇子在太后身边长大,她一定对你很好吧?”
“呵呵。皇祖母对我们几个都很好的。”
“哈哈。我以为太后比较偏心你。”
东阳钺故意开了个玩笑。微顿,夏翊衡笑答:“哪有。皇祖母一贯公正。”
“可是……”停步,东阳钺问:“我怎么听说太子曾求娶锦青郡主,但太后不同意,似乎有意指婚给你?”
他随口颠倒黑白。闻言,夏翊衡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澄清说:“没有的事。郡主有权自择夫婿,太后不会给她指婚的。二哥确实曾想过娶她,但她不乐意,就算了。”
想了想,东阳钺话锋一转,“没想到太后对公主郡主们这么好呀。”
“太后对晚辈都是很好的。”
点头,他又说:“那一日我见到玉阳公主,觉得她十分活泼,太后对她很纵容吧。”
微鄂,夏翊衡不由得想起玉阳的兔子,笑道:“大将军,你去给公主捉兔子,真是让我意外呢。但玉阳公主……有太妃照看。太妃是生母,太后就由着她。公主都是被太妃惯坏了。”
“公主跑跑跳跳,太后不知道?”
摇头。“若有什么需要,太后自然关照。但谁也不会克扣太妃母子,没必要去烦太后的。”
没多想,夏翊衡随口回答。思忖着,东阳钺岔开话题。二日后,金靖急匆匆进来。听完他的话,夏翊衡腾地起身,惊道:“她没事吧?”
“您放心。小燕在公主府照看,萧太医说偏离了要害,细细调养数月不会有隐患的。”
松了口气,夏翊衡复又坐下,抚额片刻才说:“锦青就是个活靶子,她跟她出去做什么呢?简直是胡闹。”
想起伏龙岭,金靖有几分好笑,就说:“但这一次几位皇子也遇刺了。”
“哼!”
想起天牢里的刺客,夏翊衡冷笑一声,再问:“太后又包庇他了?”
“暂时没有。但武总管说,太子妃选好了,下个月太子大婚。”
不置可否,夏翊衡继续问:“是太子的人要杀霜儿?”
“似乎是。但刑部还在查。”
推敲片刻,夏翊衡讥笑:“寻常匪徒盯上锦青,就连她的护卫都能收买?可能吗?不是太子干的,他急着成亲为何?掩人耳目。锦青是不可能做侧妃的,他娶了亲,就不可能娶她了。”
见他脸色阴沉,金靖劝了一句。“殿下先别生气。眼下没法计较,日后再说吧。”
沉默片刻,夏翊衡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按捺住心头的邪火,冷冷地吩咐:“告诉武宁备份礼,人家成亲,总得表示一下。”
随后的数日里,朝中暗流涌动。小圆湖劫匪案被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刑部的缉查有条不紊地进行,从“宛咸”入手,很快查到了线索。就在八门禁卫军抓捕嫌犯时,羽凝霜昏睡数日后,终于醒来了。发现她睁眼,锦青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继续晕了一会,羽凝霜终于定住神,就说:“郡主,你……我怎么了?”
“霜儿,你被箭射中,又掉下水……都是我不好,险些害死你了。”
见她如此自责,羽凝霜回想了一会,安慰说:“郡主别这么说。若非我考虑不周,不会出这种事的。让郡主受惊了。”
她猛地摇头。不想让锦青在自责中纠结,羽凝霜岔开话题问起自己落水后的事。等到锦青把获救到告御状等等说完,她有些惊奇。“冷箭?瑞王,十四皇子?”
“对啊。混蛋疯了,他居然指使人公然射杀皇子。后来母亲去见陛下,说有人收买侍女泄露我的行踪,肯定是混蛋干的。”
没说话,羽凝霜想起那一日瞥见的那袭淡金,半晌才说:“他狠呢。他想杀了我们,把你带走。”
锦青蓦地打了个冷颤。“幸好……”打住不再说,羽凝霜不禁想起曾经来杀自己的金龙卫,再到那一日倒毙的无辜船夫,以及扑来的冷箭,微微垂眸,眼中掠过一丝恼怒。草菅人命,屠戮无辜。让你登上皇位,不知会害死多少人!思忖着,心里冷笑了一下。此前,羽凝霜的所为只是为了帮夏翊衡,但自此刻起,便是她自己想让东宫易主了。她清楚地知道,大元国事皆决于主君,若君王不贤,甚至暴虐无道,必将祸及无数。可她身在此中,更有家人牵绊,便难以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