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玉安宫走了不远,羽凝霜就看到梁桂在等自己。“尚宫大人。”
微笑了一下,梁桂说:“私下里不用这么叫。小小,你不该去给太妃看病的。”
“我知道。可是……公主……”微微摇头。她低声说:“那一晚有个人来见太后,太妃就出事了。太后希望太妃倒霉,你要心中有数。”
“……”“那一日太子和太子妃被召到玉安宫,太后居然教训太子要善待太子妃,不能让那些莺莺燕燕压过了正妃。一离开玉安宫,太子的脸就黑了。他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在那之前你进过宫,太子不难打听到。你要当心些。”
抬眼看看她,羽凝霜默默点头。“还有……太子对十皇子已经生出嫉恨。太子不是个善主,如果他知道你们关系密切,只怕迁怒于你。”
羽凝霜微凛,“我知道了。”
“快出宫去,耽搁久了不好。”
半个月,入夏了。羽凝霜再未进过宫,只让萧景之给玉阳送去两副安神药。数月来,皇帝对元氏的病不闻不问。典书阁那场小产的闹剧后,皇帝对元氏失去兴趣。元氏到御书房搅闹,他看到了她风姿尽失的丑态,更是倒尽了胃口。既无牵绊,就懒得关心她的死活。发现皇帝彻底厌弃了元氏,苏太后更加高兴,杨皇后拍手叫好,各色有心人袖手旁观。太子本是个薄情的人,成亲以来更被何妃搅闹得不胜其烦,自不会理睬。于是,元氏的病无人过问,只有玉阳每日守着母亲,饮食诸事无不亲力亲为。这一日,萧景之去给元氏诊治,返回时被苏太后召进了玉安宫。“启禀太后,太妃娘娘头疼减弱,精神有所恢复,但依旧瘦得厉害。”
“能治得好吗?”
“太妃的头疼病慢慢会好的,至少不会再疯癫。可是……她瘦成这个样子,很难恢复。尤其是她的脸。而且,额头上那片斑还在。太妃用过乌云露也没能把斑治好,那么黑元胶也是治不好的。”
萧景之不慌不忙地说。闻言,苏太后彻底放了心。“哀家知道你很尽心。对了,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吗?”
惊了一下,萧景之回答:“这些日子都是公主亲自照顾,公主让人把寝殿里的镜子都拿走了。”
转念一想,苏太后更是高兴,勉励了一句,赏给萧景之百两黄金。萧景之告退后,她召来安荣,吩咐数语。三日后,金阳公主出嫁,皇族子弟无不前往道贺。玉阳年满十四岁,按例该参与。见母亲依旧安睡,她嘱咐了宫女几句,往金阳公主府而去。玉阳走后不久,元氏睡醒了。“玉阳呢?”
“今日金阳公主出嫁,公主去给她贺喜了。”
“哦。”
服侍她喝了水,那宫女就问:“娘娘总闷在屋子里不好。今日阳光明媚,又不燥热,是不是到后园散散步?”
病了数月,元氏渐渐觉得精神好了很多,点头。“好。你扶我起来。”
闪烁了一下眼神,那宫女恭声说:“是。”
很快,元氏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床。踩在地上,她觉得有些轻飘飘的。生病以来,每日头疼、疯魔,元氏被折磨得无暇观察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瘦成了什么样子。可此时站在地上,她竟油然生出某种恐慌来。环顾四周,她突然问:“镜子呢?”
闻言,宫女大喜,却故作犹豫地说:“公主吩咐……把镜子都拿走了。”
“为何?”
“公主说您病着,不宜照镜子。”
一惊,元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那双原本很美的手伶仃消瘦,显得苍白而憔悴。再一摸自己的脸,元氏猛地惊叫起来:“啊!怎么……我的脸怎么……快去拿镜子!”
她一叠声地尖叫起来。宫女转身急忙忙出去了,面上难掩一丝窃笑。很快,她小跑着回来,捧来一面菱花镜。“啊!”
盯着镜中的自己,元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镜中的女人嘴唇苍白,眼窝深陷,皮肤皱缩,脸颊塌陷,额头上那片灰色的斑更添丑恶,简直是个活脱脱的丑八怪。“不!不!不是……不会的,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不,不……”呆了好一会,元氏惨叫一声,一把抢过镜子,狠狠掼在地上,疯了般砸了几下,语无伦次地尖叫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娘娘!”
宫女假意过来搀扶。“滚开!”
疯了般甩开那个宫女的手,元氏失控地抱住自己的头,坐倒在地上,拼命摇着头,哀叫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会的,不会的……”那宫女悄然退出了寝殿,却没有去叫御医,她轻轻掩上门,任凭元氏在屋子里抱着头,语无伦次……清心殿内外,所有的侍从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心知肚明:太妃已经完蛋了,不想陪葬的就不能跟太后对着干。任凭元氏闹腾了半日,才有人往医官署而去。玉阳赶回来的时候,元氏因为受不了打击,疯了。得知母亲索要镜子,照了之后就变成了这样,玉阳心痛如绞。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劝,元氏都听不到了,她只是坐在地上抱着头,喃喃叫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元氏再次发疯的消息在宫里迅速传开。听完左扑的禀报,皇帝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再让人去医治。你把这个拿给公主,凭此,医官署的人随她调动。”
与此同时,苏太后却乐得合不拢嘴。她深恨元氏多年,只是顾忌着儿子的心情勉强容忍。得知她疯了,心念一转,就吩咐安荣:“告诉御医们,要全力治好太妃的疯病,让她清醒过来。”
御医们再次聚集在清心殿。可任何汤药都对元氏无效,她坐在地上日夜哀叫,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折腾了三日,无计可施之下,玉阳拿着皇帝给的令牌再次找到了羽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