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里，元氏兀自抱着头哀叫。数日折腾下来，她更瘦了，形销骨立。那双本来很美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凸出来，宛若鬼怪。看看她，再看看玉阳显得格外憔悴的脸，羽凝霜暗叹一声，劝了好一会才说服玉阳回去休息片刻。所有侍从都被遣退到外面侍候。羽凝霜独自站了一会，走到元氏面前坐下，点起一支香。烟雾袅袅，花香渐散。闻到花香，元氏渐渐停下哀叫，有些无神地抬起眼。拾起地上的镜子，羽凝霜轻声叫道：“娘娘，你看，你多美。”
“啊！”
她一看，镜中的女子雪肤花貌，乌发如云，说不尽的清婉动人。一呆，元氏不由得笑起来，那张丑怪的脸显得更狰狞了。“哈哈。我的脸好了。这是我，这才是我。”
“是啊。娘娘，这是你。”
“呵呵，呵呵。太好了，我好了。哈哈哈……”她失控地笑起来。“但是每个人都会老的。老了就会丑了。你看。”
“啊！”
再看，镜中的自己雪肤花貌一点点苍老，皱纹爬上了面颊，红颜不再，芳华远去……她呆住了。有个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娘娘，世间没有永驻的芳华。美人如花，却只有一时艳丽。每个人都会老的。老了，就会丑了。你也不例外。”
“……”“花儿总会凋零，美人便如花儿……凋零之际便是老丑之时……”“……”“但你不用担心。你喜欢的人也会老的。先皇已去，没有美貌你依旧是太妃，依旧尊贵。”
声音伴随着屋里袅袅的花香，一字一字落在元氏的心上。好似听到了什么，元氏发呆了一会，突然咬牙切齿起来。“别跟我提那个老鬼。”
“……”“呵呵……老鬼死得好，死得妙。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扒他的皮……”羽凝霜微鄂，但见元氏的眼睛逐渐瞪大，逐渐变红，想了想，没出声。“那个没有人伦廉耻的混蛋……我是他儿子的妃子……哈哈哈，他却向我扑来……”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下去，似乎耳语，带着哭腔：“我哭，我喊，没有人来救我……他抓住我的脚，太监按住了我……好痛！”
“……”“他夜夜折磨我，我越挣扎，他越高兴。后来……我想到了。他不是喜欢女人吗？好啊，我成全他。嘿嘿嘿……”元氏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森起来，声音渐冷，透出一丝残酷的味道。羽凝霜微微蹙眉，依旧没出声。“我故意顺从，哄着他，每晚在他的茶里放催情药……我让宫里所有的女人都陪他折腾，哈哈哈……老鬼很快就不行了。那一晚他突然吐血，眼睛瞪得老大，摔到了床下……哈哈哈……老妖婆骂我掏空了他的身子，让我去元吉宫修身养性……我得生个孩子，我不想去冷宫……”“……”“我把丝帕丢在太子跟前……哈哈哈，他儿子跟他爹一样无耻下流没有人伦廉耻……哼！四个月后我告诉他，我怀孕了。哈哈，他的脸煞白，惊慌失措……哈哈哈……”“……”“老鬼不能进补，我就在汤药里放鹿血膏……我是贵妃嘛，最得宠的元贵妃，哈哈哈哈……我去看他，亲自给他喂药……哈哈哈。他很快抓住脖子，瞪着眼，喘着气……我说，陛下，我怀孕了，是你儿子的种。他让我害死你，娶我做淑妃。”
“……”元氏失控地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却渐渐凄厉：“哈哈哈哈……太好了。他瞪大眼，拼命伸手想抓我……他恨不得杀了我……他想喊人，声音却比蚊子还小。哈哈。他骂我蛇蝎，哈哈，我就是蛇蝎！气死你，毒死你，害死你……老鬼，我让你仗势欺人，哈哈，我让你死不瞑目！”
“……”“夏家的男人都是骗子，下三滥的混蛋。谁信他们，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就好比玉樱樱那个蠢女人！”
笑了一会，她突然骂了起来。听到那个名字，羽凝霜呆了一瞬，不禁问：“玉樱樱？”
“她瞎了眼，看错了人，才会死在夏鼎手里！她傻！她活该！哈哈哈……她比我还傻！哈哈哈！”
她疯狂地笑着，却夹杂着难掩的悲凉……笑着，她落下泪来……看着她逐渐变得暗淡的眼神，羽凝霜终于轻轻开口：“睡吧！你醒来，你会好起来的！你还有女儿！”
“睡！睡……”她闭上眼，被无形的力量影响着，睡倒。熄掉那只香，羽凝霜起身默立许久，开门走了出去。侍从们进屋忙碌了，殿门处，安荣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低声说：“太后问，太妃怎么样了？”
“我用捕兽的香让她睡着了。或许醒来会清醒些。”
“她的脸呢？”
摇头。安荣松口气，“那就好。”
侧眸看了他一眼，羽凝霜想着适才误打误撞之下听到的秘辛，有些出神。夜深人静，羽凝霜独自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思量着今日听到的那些“疯话”。但她清楚地知道，元氏说的是真话。许久后，她进了屋。屋里摆着一张棋盘。掂起几枚棋子重新摆好，她看着很久，若有所思。三日后，羽凝霜再次来到清心殿。元氏昏睡三日才醒来，没再发疯。她似乎接受了自己毁容的事实，但不管玉阳怎么劝，她都不出声。出神半日，她才问了自己病重时的医治情况。得知是羽凝霜让自己睡着的，便让女儿找她前来。遣退了左右，劝走了女儿，元氏看了羽凝霜半晌才说：“你看到我觉得很恐怖吗？”
“娘娘自己接受就行了。”
“呵呵。”
她笑了笑，原本极美的笑容这时却显得异常丑恶。“看来你也觉得很恶心。”
“……”“有人害我？我中了毒？”
羽凝霜没回答。“我的脸还能治好吗？”
“公主给您用了乌云露。如果乌云露都治不好，就很难了。”
沉默片刻，她问：“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