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公主开府的这一日,皇族子弟不约而同地把礼物送到。丹阳照单全收,却只是递了感谢的回帖,其余便无表示。酉时过后,羽凝霜进了公主府。“公主,你怎么没有宴客呢?”
“无聊!”
丹阳一脸不感兴趣地说:“我跟他们毫无交集,懒得装熟悉。今晚我就请你一人,足矣。”
“……”“我看过了,这府邸还不错。我带你四处看看去。你若没地方住,可以搬到这里来。反正房子大,而且比医官署安全得多。”
微感无语,羽凝霜岔开话题,跟着丹阳往府里去了。今夜新月如钩。一起在府里的花园赏月,羽凝霜想了想才说:“公主,虽然和亲夜弗能让你把握主动权,但异国到底是如何的也很难说。还有三年时间,公主要开始培养些自己的亲信,以备日后所需。”
“我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莫测,总比在宫里等着老妖婆算计,强多了。”
“公主金枝玉叶,若是太妃还在,你就不用去和亲了。”
“无所谓了。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愿意去的,你只是提个意见。”
丹阳笑了笑,不以为意。“……”“过几天我让她们搭两个秋千。你有暇时就来。反正还有三年,先开心点。”
搬出皇宫,丹阳的心情舒畅了很多。和亲夜弗的主意是羽凝霜出的。思及她的处境,再想起元氏生前与苏太后之间难解的恩怨,羽凝霜得知夜弗求亲后,便提议丹阳把握主动权。思忖数日,丹阳做出了决定,才有了御前的那一幕。两人继续对月品茗。此时正是夏季,暖暖的夜风里花香徐来。闻到花香,羽凝霜不由得想起了什么,就问:“公主,那株藤你从何处得到的?”
“藤?”
眨眨眼,丹阳回过神来,笑笑:“呵呵。宫外的人送给我母亲的。”
“元家的人?”
“元家?不是吧。他们对母亲避之不及。我只知道,母亲做了贵妃后,元家的人就辞了官,搬出了京城,从此之后几乎销声匿迹。”
“为何呢?”
羽凝霜微感不解。“避祸呗。当年的那桩事……”不想再提旧事,丹阳打住,就说:“母亲过世后,我在她遗留的一个盒子里发现几个玉瓶,里面有几粒种子,标注着何物,何效。我起初只是好奇,就拿了一粒种在那个花墙里。没想到真的长成了。我想起它的毒性,又想起祭祀的机会……”她坦诚地告诉了羽凝霜。“想不到呢。“霜儿,你的医术很高吧,否则你怎么认识那种藤?对了,那种咬伤了太子的虫子是你放出来的?”
“我只是捉了几只搁在后殿的窗上。其实,虫子的毒性只是类似而已。呵呵。”
晋元宫的黑色飞虫是羽凝霜用化虫术点化过,才有类似的毒性。但羽凝霜没有说出化虫术的奇异,转而问:“公主知道那藤的名字吗?”
“疹藤。”
听到那两个字,羽凝霜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又问:“元妃娘娘留着那些东西很久了吧。难道是陪嫁?”
摇头,丹阳笑笑,“不知道。但那个盒子我见过,我只是不知道里面有东西。那个盒子……来,我带你去看。”
卧房里,丹阳打开妆台下的抽屉拿出一只镂刻雕花的玉盒。打开。盒内镂刻着细致的花纹,很浅,一看就知道是放珠钗首饰的。盒内空空,其内放置的物件早已不在了。丹阳看了一会那些花纹,伸手轻轻按在几道花纹上,一声轻响。盒子缓缓裂开,立起,一个不大的空间出现在眼前。四只玉瓶躺在其中。玉瓶都是淡粉色的玉雕成,雅致中透着大气华美。“是不是很奇特?”
想着适才看到的花纹,再看看玉瓶,羽凝霜心中暗惊。好高明的机关。盒子看起来十分浅,若不知乾坤,根本看不出来盒里的玄机。更难得的是玉瓶……细看了一会,羽凝霜才说:“公主,这是……炎玉瓶。你可以用来存放珍贵的药物。炎玉性质奇特,可以封存物性至少百年不坏。单这玉瓶就是难得的宝物呢。”
“唔!好稀奇。”
拿起一只玉瓶端详许久,丹阳点头。“但这盒子……机关很巧妙。难道是元妃娘娘入宫后别人送的礼物?”
“是啊。”
丹阳看着盒子出神片刻才闭合了机关,“年幼时,我常常见到母亲拿着这只盒子抚摸。我问过,她说是对她很好的人送的。每次她说起那个人,总是满脸温柔。我有时在想,或许那才是她真正喜欢的人,又或许那个人对她真的很好,她才时常追忆。”
“……”将盒子放好,丹阳又说:“盒里原本放着一只缠丝玉金钗。母亲最喜欢了,每天都戴着。”
“缠丝玉金钗?”
“对啊。你见过吧,就是一只红色的钗。母亲过世时,我让她带走了。”
羽凝霜没出声,只是想起她日日戴着的那只钗,再想起元氏说过的“疯话”,暗叹一声。半个月后,夜弗的使臣在锦华殿拜谒了丹阳公主,并带走了一副公主的画像。夜弗国君看过玉阳的画像后,惊艳不已,再次遣使前来,送上亲自挑选的礼物表达诚意。之后一个月,两国的和议进展顺利。很快,划定了疆界,交换国书,正式止戈。休战后,夏翊衡还在军中。那一日中箭,他带伤坚持直到援军赶来,击溃了瑶山屯守军,抢得据点。回到营中,军医赶来诊治,才发现那只箭竟巧之又巧地射中了羽凝霜送给他的那枚玉坠。奇怪的是,玉坠丝毫无损,夏翊衡的里衣上却有一片淡淡的黑色,皮肤上没有淤青红肿,却有些许黑。轻触,剧痛袭来,他不由得惨叫一声。身旁的人被唬了一跳,赶忙搀扶住:“殿下!您感觉如何?”
缓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夏翊衡才说:“好奇怪。中箭的时候疼得厉害,但现在似乎不疼了。不是,似乎不能碰。不碰就没什么感觉。”
“……”检查半晌一无所得,夏翊衡又不觉得有碍,那军医看不出端倪,只得嘱咐了几句,又留下些药才离去。过了七日,那片皮肤上的淡淡黑色消失了,不痛不痒。见夏翊衡精神抖擞,随行的金靖放下心来。把夜弗使臣送出边境,龙远鸣才把筑防的事安顿完毕,跟夏翊衡一起率领大军移师,暂时驻扎在西林城外,随即全军休沐,并犒赏三军。驻扎已毕,夏翊衡和龙远鸣带着林一峰等将校回了西林城,准备在城里暂住一阵子。得知他们回到城里,西林郡郡守赶忙前来相请,摆宴庆功。这时,陈昊刚养好伤,正独坐屋里郁闷不已。但即便知道着了龙远鸣的算计,却找不到证据,只得捏着鼻子吞下了这个哑巴亏。一番热闹结束后,已是月上中天。回到官邸后,龙远鸣回了房。刚坐下,亲卫程越便进来。“将军,苏家又有信来了。”
看完,龙远鸣哂笑一声。“苏家真是有趣。当年我们家败落,他们就不跟我们来往了。这会子却这么殷勤,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写信。还……哈哈,有意思。”
“……”“你说,我该不该去见一见呢?”
说着,龙远鸣把那封信递给他。微鄂,程越接过看完,不由得笑了一下:“将军,佳人有约,你就去一下吧。没准,苏家小姐是个绝色美人。”
“绝色美人?哈哈哈!”
龙远鸣蓦地笑得前仰后合。“这……有什么好笑的。属下说的是实话。”
“哈哈。程越你真有趣。但我告诉你,苏家就是势利眼。我掌兵之后,每次打了胜仗他们就会给我写信,不就是希图着我这赫赫战功,锦绣前程吗?哧,这会子还来了个便宜表妹,打的如意算盘。”
微感无语,程越劝道:“话是如此,可你总要回京述职的。这朝里朝外的该结交还是得结交。”
看了他一眼,“好吧。安排一下,明儿我去见一见。”
此后一个月,户部送来大批劳军之资,军中多次庆功。在九溪城休养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的太子得知止戈休战,暗自懊恼自己没能分上一份功劳。郁闷之余,他盘算着,又兴冲冲地来到西林城准备笼络得胜的将佐们。正逢军中休整,于是,他不时慷概地带着诸军将校在城里闲逛,出入风月馆舍,歌舞席宴间刻意结纳。龙远鸣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假意应酬。夏翊衡跟随在侧,冷眼瞧着太子的举止,日日与众人笑语晏晏,似乎什么都没有觉察。这一日日暮时分,龙远鸣回到城中的官邸时,程越不知从何处出来,似乎在笑。“你笑什么?”
龙远鸣觉得很奇怪。“哈哈。将军,你进去看。”
微感诧异,他走进自己居住的西苑,就见一名美男子立在院中,轻摇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模样。数步外,站着个青衣小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