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宗人府,夏翊锦在前线拼杀过,夏翊扬在工部钻过坑洞,上过堤坝,故而环境虽然恶劣,但三人还都受得了。只有夏翊胤从未受过苦,只觉得十分难熬。闻着霉味,他根本睡不着,听着老鼠吱吱叫,又有些害怕。见他如此胆小,夏翊锦哈哈大笑,夏翊扬无奈,只得安慰弟弟。夏翊辕始终一言不发,半靠着墙,昏睡。及至清晨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将近五日五夜才放晴。水汽厚重,牢房里渐渐渗出水来,一地潮湿。无奈,五人寻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墙角安顿。第七日夜半时分,夏翊扬醒来,突然注意到什么,伸手一摸,不由得一惊。“三哥,你快看。十四的身上怎么这么冷?”
被他叫醒,夏翊锦握住夏翊辕的手腕感觉了好一会,再细看他的面色,有些凝重:“伤势恶化了。十四,十四,你感觉怎么样?”
没回答,夏翊辕有气无力地睁眼看看他,又闭上。就着阴暗的烛光,他的脸上弥漫着不正常的血红,嘴唇却白得泛灰,浑身如冰般冷,似乎就要死去了。被惊动,夏翊衡醒来了。转头看清,他吃了一惊。“十四怎么了?今早还好好的。”
没回答,夏翊锦脱下外袍给夏翊辕垫好,扶着他靠在墙角里,想着对策。没等他想好,夏翊扬突然惊叫:“十一,你怎么了?”
另一边,夏翊胤闭着眼倚着墙,脸色发红,昏迷不醒。“这……”三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夏翊衡突然抓住夏翊扬的手臂。“七哥,你的脸怎么了?”
不等夏翊扬回答,夏翊锦飞快地拿出一只雪白的玉蟾按在夏翊扬的眉心。浑身一冷,夏翊扬脸上渐渐泛起的血红潮水般退去,他只觉得一阵恶心,“哇”地吐出一口血。那血带着一丝淡灰。“七哥!”
大惊,夏翊衡猜到不妥,赶忙扶住他坐下。瞑目半晌,夏翊扬抹去唇边的血迹,稳了稳神才问:“三哥,我怎么了?”
抓住他的手腕感觉着,夏翊锦问:“感觉如何?”
“觉得累得很,有些昏昏欲睡。”
沉吟了一下,夏翊锦拿出一只玉瓶。打开,一丝很淡的腥味逸散开。夏翊衡闻到,脸一白。夏翊扬却觉得精神一振。“喝下去,运功调息。”
安顿好夏翊扬,夏翊锦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再看看夏翊衡。“十弟,你没事吧?”
摇头。“三哥,他们……是不是中毒了?”
不置可否,夏翊锦问:“十弟,你身上有避毒之物吧?”
想起了什么,夏翊衡笑道:“霜儿送给我一只玉坠,说可以避开烟瘴毒雾。”
没有意外,夏翊锦点头。“正好。这样做……我去救治十四,你照看十一。”
“好。”
两人分头行动。夏翊衡拿出蝎珠玉坠,把黑珠按在夏翊胤的眉心。等了好一会,他脸上的血红退去了,身体渐渐变暖。许久后,他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夏翊衡。“你怎么样?”
“头晕!好累!”
见他精神萎靡,夏翊衡只得安顿他休息,转头去找夏翊锦。他正端详着夏翊辕的脸,若有所思。“三哥!”
“嗯,十一如何?”
“脸不红了,但他几乎睁不开眼。”
“……”“十四怎么样?”
夏翊锦轻叹一声:“他被鞭打受了伤,伤势加重……这里潮湿寒气太重……你守着,我出去一下。”
看着夏翊锦打开牢门出去,夏翊衡有些惊奇。走到门边一看,再拾起那把锁看看,无语。那锁是打开的,只是扣着。没再深究,夏翊衡转头去看兄弟们。等候了半个时辰,夏翊扬睁开眼,似乎精神了不少。定定神环顾四周,他问:“三哥呢?”
“他去想办法了。”
发呆了一下,夏翊扬蓦地想起了什么,赶忙问:“十一怎么样?”
“三哥说不会有大碍的。只有十四……你看……”一惊,夏翊扬转头去看。“啊!”
夏翊辕的脸不再发红,却开始发黑。再一摸,他身上更冷了,好似结了层冰。两人彼此看看,只得各自脱下外袍给他盖上。一个时辰后,夏翊锦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狱卒,拿着一壶热水。狱卒走后,夏翊衡才问:“三哥,如何?”
“看起来有人算计我们。宗人府戒备森严,没人敢把十四生病的消息往外报,一切都被封锁了。”
夏翊扬一惊。“难道是太子?”
“不知道。但五弟也病了。我适才去看了他。四弟的牢房漏水,下了五天雨,他被淋了五天,又冷又湿,狼狈不堪。狱官却不肯给他换,还冷嘲热讽。只有九弟没事。”
“……”皱皱眉,夏翊衡想了想才说:“还有七日。我们可以忍耐,但……我担心十四坚持不了那么久。而且,父皇让他思过两个月的。”
“暂时只能等。壶里的水你们都喝一点。剩下的给十四灌下去,能缓和一下。熬过了今晚或许会有转机。”
酉时过了,羽凝霜坐在斓羽阁的小花园里出神。夏翊衡入狱的消息传回府里,欧凤瑶有些幸灾乐祸。可惜内府之权不在她手里,没法利用机会整治羽凝霜。苏蕊知悉后意外之余,无暇担忧,只是暗自盘算着。只有羽凝霜大吃一惊,但听完金靖打探来消息,又从锦青处得知了御前的对答,无语半晌,还是稍稍放心。正计算着夏翊衡出狱的日子,武宁急匆匆地来了,身后跟着羽珺鸿。“姐姐,你快看。”
一封信没头没尾,只有几个字:“十四危急,无人禀报。”
呆立半晌,羽凝霜不由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忙问:“珺鸿,这是哪来的?”
“半个时辰前,有人送给我的。”
又看了一遍,羽凝霜定定神才问:“武总管,知道殿下在宗人府里怎么样吗?”
“打听不到。今次当值的狱官……似乎是东宫的人。”
心头一跳,羽凝霜突然说:“如果是这样,他们必定遇到麻烦了。”
“啊!那殿下他……会不会有危险?”
琢磨许久,羽凝霜摇头:“他再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
推敲了好一会,她才吩咐武宁去请萧景之。戌时三刻,羽凝霜来到丹阳公主府。没想到她夜里会来,丹阳很意外。听完她的话更是吃惊不已。“是太子干的?皇帝能饶过他?”
“我觉得是太后。”
“她要干什么?”
“她纵容包庇,授意宗人府的人隐瞒牢中的情形。太子遣人下暗手。”
“老妖婆疯了?连孙子也杀?”
“在太后眼里……只有太子才是她的孙子。有太后包庇,太子趁机害死他们几个,恰好一举两得。但我觉得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最可能的是下毒,而且必定是类似生病的那种。”
丹阳的目光猛地一沉,“就像我母亲那样!”
想起焚筋散,羽凝霜默默点头,顿了顿才说:“皇帝下旨让他们在宗人府思过,我们没有证据,贸然求见只有反效果。可坐视不理,只怕危急,强闯又是犯上,只会给太子口实的。闻言,丹阳思忖片刻就说:“好吧。等我去看看就有证据了。”
“公主,真是对不住。不该让你冒险的。”
摆手,丹阳笑笑:“怕什么!哼。我是要和亲的,闯了宗人府又如何呀?皇帝不会把我关进去的。你别担心。我肯定把他们救出来。”
说完,丹阳吩咐侍女去准备,又叫来护卫交代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