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的效果很快便凸显出来。降低一分利钱后,银号的生意红火了一倍,税收的支出却减少一半。见此,夏翊辕干脆告假,推说养病,继续每日出没在银号。七月来临前,银号盈利了。盈利的消息让诸人欢欣鼓舞,只有夏翊辕没什么感觉。他生于锦绣,对财帛富贵的感受十分淡漠,但见众人如此兴奋,也觉得很开心,更觉得经营生意比上朝有意思得多。思量几日后,夏翊辕向户部上表请辞。夏翊辕没有将此事告诉容妃,秦雪蓉就更不会知道了。史林劝不住,只得保持沉默。辞呈送至御前,皇帝惊讶不已,思忖了好久才核准。夏翊辕辞去朝务的消息悄然传遍了朝野。有心人猜测是因为殴打太子后,为免报复,他才主动退让的。更有人注意着他的行踪,暗自好笑。这一日,夏翊衡回到明都。找到姚虞山商议一番后,他才得知夏翊辕辞职,皇帝任命良东文接替夏翊辕的位置。良东文出身齐郡良家,良家与杨氏是姻亲。自此,户部的主要官员七成归属太子一系,基本上落入了太子的掌控。得知,夏翊衡意外不已。酉时过后,他回到王府。还没进书房,金靖就来禀报。听完他的话,夏翊衡思忖了一下去了丽颖殿。丽颖殿里,欧凤瑶笑脸相迎。坐下后,夏翊衡问:“夫人有事?”
“殿下许久不来了,我知道殿下一直生我的气,但……其实我叔叔不是那个意思的。前儿我回娘家,叔叔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外出办差,可朝上有些不利的议论,让你当心些。”
微鄂,夏翊衡问:“何意?”
“叔叔注意到……言官里有些议论,与你有关,还与康王有关。”
“十四怎么了?”
摇头。“叔叔说,他与太子并无交情,跟御史台那边也搭不上话。但康王辞职的事,殿下知道吧?”
“知道。”
“似乎……有人说,康王辞职跟你有关系。”
“我?”
“是啊。叔叔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提醒殿下留神。”
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夏翊衡微感不解,又有些不信。不再细说这件事,欧凤瑶又说:“兰玉茹有身孕了,真是可喜可贺呢。殿下有空去看看她吧。”
“……”“还有,李清莹入府那么久,殿下不闻不问不好的。还是抽空去看看,关心一下她。”
觉得她的态度有几分奇怪,夏翊衡沉思了一下才点头。夏翊衡离开后,里间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苏蕊。“妹妹,你觉得这样能行?”
“姐姐放心。趁着李清莹还没跟羽凝霜联手,你们家先示好,肯定能行。”
“嗯。可是……兰玉茹也有身孕了。”
瞧着她一脸的不高兴,苏蕊似乎冷笑了一下才劝说:“姐姐别急,且让她得意几日吧。”
夏翊衡进了兰玉茹的简花苑时,九叶从窗子进了小书房。“霜儿,夏翊衡回来了。”
羽凝霜正在几张纸上写写画画,闻言笑了笑。“可他今晚不会来的。他去了叫兰玉茹的那里。”
“嗯。”
“他还去了那个王妃那里。还有,我看到那个叫做苏蕊的女人跟那个王妃在一起。”
“苏蕊?”
“是啊。依我看,苏蕊和欧凤瑶串通,正阴谋对付你呢。”
没有深究,羽凝霜不以为意地说:“随她们吧,难免的。”
“你还是要当心些。但他不来,你今晚继续跳舞吧。我已经记下了十七道轨迹。”
见它如此好学,羽凝霜很高兴,教了它一些新的内容,便让它自己领悟,又继续写写画画。“这是什么呢?”
好奇地在一旁看,九叶忍不住问。“舞乐的图谱。”
“有什么用?”
她抿嘴一笑:“呵呵。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没有在意夏翊衡的去向,夜深时,羽凝霜继续在小花园里跳舞。九叶旁观。次日朝会,百官行礼后,御史台副丞牛振便当庭弹劾夏翊衡阴谋陷害太子,图谋储君之位。此言一出,百官侧目,皇帝都被这犀利的言辞吓了一跳。看完奏折,皇帝目光微沉。“衡儿,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将奏疏掷下。奏疏上罗列着一系列证据。从景王妃仰慕太子闹出休妻风波,到游春宴夏翊衡射龙旗,到夏翊辕殴打太子并辞去朝务,再到东阳钺的奏议与夏翊衡的革新思量暗合……毫不客气地指责夏翊衡处心积虑地布置圈套,推动谣言,勾结将佐,教唆弟弟,处处图谋打击太子,诋毁太子的名声,欲谋储君。即便皇帝默许诸子为了皇位较劲,但如此言辞凿凿地指控依旧是个以下犯上的罪名。看完罗列的证据,夏翊衡愣了一会才说:“父皇,牛大人的说法都是不实之言。那个谣言是肖氏传出的,与儿臣何干?至于游春宴,只是个游戏,儿臣何曾与龙远鸣私下勾结?那个骏远银号,儿臣根本不知道。还有,十四弟辞职的事,儿臣昨日才听说……他辞职与儿臣何干?不知所谓的教唆之罪从何谈起?”
“牛振,你说呢?”
牛振不慌不忙地回答:“陛下,安王可以作证。”
正在旁观的夏翊胤吃了一惊,“牛大人,你这是何意?”
“安王必定知道骏远银号吧?”
不等夏翊胤回答,瑞王夏翊扬出列启奏:“父皇,儿臣知道骏远银号。”
“说说。”
“那间银号去年开业,幕后主人是龙远鸣,以及……十弟的侧妃羽凝霜。不久前,十四弟加入经营。那是在他回府思过期间。至于十四弟辞职……他说觉得经营银号比上朝有意思多了。”
夏翊衡迄今不知道骏远银号的事,闻言,惊愕不已。皇帝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有些黑。瞟了一眼夏翊衡,太子心下暗喜,突然说:“父皇,儿臣要检举成武将军龙远鸣,还有十弟。”
众皆侧目。太子从容拿出一封奏疏,“请父皇御览。”
看完,皇帝的脸更黑了。顿了一会才冷冷地问:“衡儿,骏远银号是你的产业?”
“不是。儿臣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
皇帝拍案怒道:“你的侧妃开银号,开了一年多,你不知道?睁着眼说瞎话!”
“可……”夏翊衡确实不知道,张口结舌。“哼!是不是你授意她在外面开银号,先跟龙远鸣合作,再跟辕儿合作,为你做那些不方便出面的事?”
大惊,夏翊衡赶忙辩解:“父皇,绝无此事。儿臣确实不知道骏远银号的事。”
“父皇,十弟是在狡辩。羽凝霜出身医女,开银号至少得十万两黄金做本钱。即便她跟龙远鸣合作,可钱从何处来?必定是十弟给的。”
抓住时机,太子立即指控。“父皇,儿臣认为,可能龙远鸣根本没有拿出本钱,都是十弟出的。十弟此举是要悄然笼络白龙军将领,为他的图谋铺路。”
端王看着太子发难,立即开口支持。“你们……胡说八道!父皇,儿臣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儿臣……”“哈哈,那真是怪事。她那么得宠,比王妃还尊贵。她敢瞒着你在外面开银号,谁相信?”
太子冷笑着讥讽。百口莫辩,夏翊衡只得跪倒说:“父皇,儿臣恳请宣龙远鸣对质。”
瞪着他半晌,皇帝沉思了一刻才说:“宣龙远鸣到御书房。退朝!”
御书房里,气氛沉闷。阁臣们好似雕像,牛振默立一旁。皇子们各自沉思,夏翊衡兀自想着对策。不多时,龙远鸣走了进来。听了皇帝的话,他回答:“确有其事。”
夏翊衡一惊。“但骏远银号的本钱是羽夫人自己的。据臣知道,其中一部分是羽夫人的陪嫁,其余是安王妃给的。臣的本钱是西疆大捷后陛下给的赏银。”
“……”“景王知不知道这件事,臣不清楚。但臣与羽夫人在西疆时就认识。陛下还记得吗?那时闹瘟疫,是羽夫人跟着萧御医进山找药。”
一怔,皇帝回想片刻,颔首。“但臣会跟羽夫人合作,与景王无关,只是……拜宁王所赐。”
龙远鸣瞥了一眼太子,话锋一转。话音方落,众人皆惊。不理众人的眼神,龙远鸣继续说:“臣的幼弟路遇不幸,流落京城,竟被宁王的听书园抓去。羽夫人无意间遇见,救下臣的弟弟。当时瑞王、端王、安王、雍王在场,可以作证。陛下不信,可以召宁王对质。”
无人出声。端王、雍王各自想起在乌龙院里的交易,都有些意外。夏翊扬微微拢眉。“臣出身寒微,要照顾弟弟,总得安置个产业。恰好羽夫人也想给自己的弟弟谋个营生,这才合作。羽夫人找臣合作,只是看中臣有些武力,可以保护银号免于欺凌,更不会被打劫。因为帝都有时会闹飞贼的。”
听着,皇帝脸色稍霁。见皇帝似乎信了,太子急了,就说:“父皇,龙远鸣立身不正,不足以取信。他居然勾引晋阳……简直是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