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敲许久,羽凝霜转眼看到一旁的棋盘和石子。拿起一粒摆上,又一粒,再一粒……看着棋局演变,龙远鸣没说话。“秋狩惊马,各方受损……殿下入狱……我们给康王治伤,遇袭。宁王给瑞王送药,遇刺。几乎同时,你在军营遇刺……”瞧着棋盘上的棋子错落,羽凝霜转眸问:“远鸣,你有没有觉得似乎有人在故意搅浑水。”
“浑水摸鱼?”
“可能。这件事闹得如此厉害,必定有人要担起责任的。可殿下入狱,景王府的人尽数被圈禁,他几乎不可能再出手,如此,要脱罪反倒容易了。但如果对手布置惊马是为了陷害殿下,他却袭击王府,刺杀你……就等于给了我们脱罪的口实。”
反复推敲了一会,羽凝霜有些不解地自语:“这种做派很奇怪呀。”
被她提醒,龙远鸣突然问:“宁王遇刺是真的?”
“是啊。出手的人时机选的好,武功很高。”
看了她一会,他又问:“除了太子,你还有仇家吗?”
微鄂,她眼珠一转,澄清说:“我从不惹事的。只是……”想起伏龙岭,羽凝霜还是把蝎珠的事告诉他。“蝎珠?”
“那是种避毒之物。”
细问了一下伏龙岭的事,龙远鸣突然笑起来:“哈哈,你还不惹事?最喜欢惹事的就是你。”
“喂!不准胡说!别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会可怜你。”
羽凝霜杏眼一瞪,拔出一只针威胁。看着她凶巴巴的模样,龙远鸣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景王为什么那么生气了。霜儿,你就不能温柔些吗?动不动你就拔出根针威胁,要不就拍案摔杯子,他能受得了?哈哈,他肯定被你气得要死!哈哈哈哈。”
“……”自顾自笑了一会,龙远鸣突然惨叫一声。“啊,好痛!”
“哼!让你笑!触动伤势,知道疼了吧?”
一看,她顿时幸灾乐祸。“啊!你太狠心了……我受了伤,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倚着桌子,龙远鸣直皱眉。或许乐极生悲,他只觉得胸口处一阵阵抽痛,几乎喘不过气来。任凭他难受了一会,羽凝霜才夹住针在他背上狠扎了几下。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龙远鸣终于缓过来。夸张地皱着眉,有些有气无力地说:“疼死了。你下针能不能轻些。”
“太轻没效果。疼些,总比走岔气强多了。”
“……”“你伤得不轻。让景之替你行针疏通脉络,我再给你配些药,你告假留在府里静养,一个月内不要动武。”
点头答应,顿了一下,龙远鸣突然说:“霜儿,我觉得你不该嫁给景王的。”
“……”“王府那种华丽的笼子只会束缚你。那种妃妾成群,争宠不休的生活不适合你。你选一个能对你专心一意的人,一起逍遥世间不是更好吗?”
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说,羽凝霜回答:“我不是喜欢王府,只是……算了,不说这个。你府里要加强戒备,这个时候可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一日后,羽凝霜请萧景之给夏翊锦送去一盒五毒胶,三株通络草。药送到琦兰苑,中年文士拿起细看了一会,笑道:“不错。虽然只生长了十年,但对他的伤大有好处。”
“那她真是不错。师叔你看,这盒药胶的效力似乎比之前她给主人的那种红胶还强些。”
洛兵拿起那盒雪白的胶看看,摇头晃脑地说。“确实。你把通络草拿去煮了,把这盒胶一起加进药里。”
端详片刻那盒白胶,中年文士微感诧异,顿了顿才吩咐了一句。洛兵拿着药走后,他独自沉思片刻,暂时没再多说。三日后,夏翊辕醒来。羽凝霜得知,便赶去探视。“殿下!”
正半闭着眼休息,听到声音,夏翊辕睁开眼。看清,顿时惊喜。“霜儿!”
“感觉好些吗?”
“我没事。头还有些疼,但不碍事的,你别担心。”
看到羽凝霜,夏翊辕变得精神起来,出言安慰。给他诊脉后,羽凝霜放了心,就说:“那就好。但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我听说惊马了,你从马上摔下,当时你没勒住马闪避吗?”
听到她问,夏翊辕不由得一愣,回想许久才说:“不是的。是……”发怔一会,他突然说:“霜儿,你不知道,那马疯了。”
“啊!疯了?”
“是啊。我……我记得……哦,当时我只是跟在后面,应景而已。但好奇怪,那马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那你,你就不理?”
“哎……我当时没多想,只是觉得有几分古怪。但它跑得快也是好事,懒得理会,就任它跑。跑着,我跟上了七哥,似乎就要追上太子了。”
“瑞王?他的马一开始就跑得很快?”
“唔……”夏翊辕停了一下,细想片刻突然说:“七哥的马也是后来跑上来的。可是……不对,我觉得那马是要追赶太子的马……眼看着就要追上时,十哥的马却突然冲过来,七哥的马猛地立起,我一慌便全力勒马。那马却……僵绳勒得很紧,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头撞在七哥身上……接着,我就被甩出去,剧痛……就没了。”
想着他的话,羽凝霜心中万分惊疑,不禁有些发呆。见她不说话,夏翊辕就拉她:“霜儿!”
“啊!”
回过神来,羽凝霜又问:“那马真的疯了?”
“它根本不听使唤,肯定是疯了。”
“你确定勒马了?”
“当然呐。若是在平时,那马估计会立起来,扬蹄长嘶什么的……可那一日它简直太怪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你,你上马的时候没发现异常?”
“那时没有的。我特意问了养马的人,选了一匹温顺的。”
“……”“到底怎么了?”
夏翊辕疑惑地问。他负伤昏厥,迄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稳住神,羽凝霜把惊马的惨烈结果给他说了。被吓了一跳,夏翊辕忙问:“啊!那……七哥的伤怎样?”
“有起色了。别担心。”
松了口气,他苦笑摇头:“幸好。可我觉得那马就是疯了。”
反复回想了一会,他强调说:“确实疯了。”
羽凝霜在康王府探视之时,夏翊锦刚醒来。屋里无人,瞑目半晌,他才环顾四周。不等他叫人或是如何,门扉轻响,一个红衣女子走进来,正是月影。见他醒来,月影走过来巧笑道:“主人,你醒了。”
看了看她,他问:“你在这?”
“主人受伤几日了,属下很担心,今日便过来看看。属下适才出去拿水,不曾想主人就醒来了。”
“……”“御医说你伤得很重,要静养一些时日。”
“是吗?”
“就是嘛。主人,你受了伤,这些日子就让属下留在你身边服侍,好吗?”
月影盈盈浅笑着说。微微蹙眉,夏翊锦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
“我渴了,要茶。”
“好。我这就去。”
月影盈盈起身,往屏风后走去。茶盏都搁在外间。见她离开,夏翊锦凝神感觉了一下自己,心中震惊。空虚感蔓延周身,他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竟提不起丝毫力气。惊了一瞬,夏翊锦便定住心神,闭上眼,默默思忖着什么。很快,月影端着一盏茶回来了。“主人!”
“主人!”
“……”叫了好几声,夏翊锦才睁开眼。“我把茶拿来了,我扶你起来。”
看着女子眼中流转的妩媚,夏翊锦没作声。停了片刻,他突然笑了一下。“好。”
大喜,月影便伸手去扶他。她的手还没触到夏翊锦的肩,暗影一闪。“啊!”
缩手不及,月影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震惊之下,她仓促起身后退数步,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一只五色斑斓的大鹦鹉落在榻边的立架上,一双黑眼瞪着她。“妖女!”
斜眼看到它,夏翊锦眼中掠过一丝笑意,立即闭眼,假装睡着了。月影却一愣,继而玉容一沉。“死鹦鹉,你居然敢抓我?”
拍拍翅膀,鹦鹉毫不客气地说:“死妖女异想天开,没抓破你的脸已经留情了。”
“该死!”
被它骂得一愣,月影的俏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等她发作,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谁让你进来的?”
一惊。月影蓦地转身,就见一个黑衣人正负手站在自己身后,眼神有几分冷。没想到对方竟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月影打了个冷颤。咬了咬唇,她定住神,轻声说:“别误会。我是来服侍主人的。”
打量她片刻,那人唇角掠过一丝讥讽,淡淡地说:“主人需要静养,不宜被打扰,更不需要服侍。你出去吧。没有主人召唤,不要再踏进这里一步。”
“……”“出去!”
“我……”月影回头看看榻上的夏翊锦。他闭着眼,对屋内的争执不闻不问。呆立了一瞬,月影再次看了一眼黑衣人,垂眸压下心头的恼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