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里继续谋划下一步时,皇帝正在德妃宫里。殷勤地给他倒上茶,德妃就说:“陛下试试,这是丽云公主给臣妾的。”
“哦。”
“之前丽云公主从东北回来,这是千岛国的物产。您看,这茶是不是很特别,煮出来的茶水都是淡蓝色的呢。”
低头看看,皇帝品了一下,点头:“茶味醇厚却味道清香,还有一丝甜,与宫里饮用的不同。”
“是啊。这叫做蓝藻茶,据说是一种水藻做成的。”
笑着,德妃话锋一转又说:“公主还说两日前无意间遇见丹阳在城里游玩,也是巧了,她还在附近看见太子。”
“丹阳跟太子一起出游?”
皇帝没多想,随口问。“不是。公主去龙灯阁吃午饭,无意间看见丹阳在龙灯阁里买东西,转头却看见太子站在另一边的柱子后面。她觉得似乎太子在悄悄地看丹阳,就当作笑话说给我听。”
皇帝微鄂,不由得问:“看?什么意思?”
瞥了一下皇帝的脸色,德妃半真半假地笑着说:“公主的意思是……太子不是去龙灯阁消遣的,只是为了去看丹阳。可丹阳不知道他在看她。”
“窥探?”
德妃似乎惊了一下,顿了顿才陪笑说:“哪能呢?他们又不是不认识。当时臣妾觉得很好笑,还说公主或许是看错了。”
皇帝皱皱眉。“但说起来,太子确实该跟丹阳多熟悉。她去夜弗和亲,也是为了两国永结盟好。”
“……”“臣妾很久没见到丹阳了,公主说,这一二年来她长大了,越发地长得像……当年的元太妃了。没准,太子是发现她长得像她的母亲,才特意多看几眼的。”
德妃似乎无意地补充了一句。皇帝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微沉。次日散朝后,端王夏翊焱去了宁王府。“三哥,太子真的在窥探丹阳?我母妃昨晚给父皇说了,可……能行吗?”
“是不是的,试试才知道。”
“试?”
“对啊。”
笑了笑,夏翊锦说:“机会是要等的。你先别急。话只是说一说,是不是的父皇又不糊涂。”
低头想了一会,夏翊焱问:“元妃死了几年了,典书阁的事根本就是死无对证嘛。”
“可以这么说。”
“如果是这样……还有五个月丹阳就要去夜弗了,她有什么用?”
“五弟,死无对证最大的好处就是……死人不会辩解,不会被威胁,更不会撒谎。”
夏翊焱一愣。“元妃确实死了,但是……当年的典书阁案是有证人的。”
看看他,夏翊锦微笑提醒。“啊!”
夏翊焱猛地一拍大腿,“对啊!嘿,你不提我都忘记了。羽凝霜不就是当年的证人吗?”
“哈哈哈。要不是她矢口否认,你会被关进宗人府?”
“哎!我是冤枉的。”
“呵呵,还记得是谁挖陷阱坑你吗?”
“老十!哈,我知道了!他知道真相却帮着太子脱罪,所以太后才那么喜欢他。在他跟太子争羽凝霜之前,太后一直很维护他的。”
“对啊。可现在他们的关系却形同水火。当日送进刑部大牢的鸠酒……送去的人是太后宫里的太监。你觉得十弟真的能无所谓?”
夏翊焱摇头:“他怎么可能无所谓?他肯定恨死太子了,还有……太后!”
“哈哈。所以呀,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你只要配合老十,推波助澜。其余的事,等太子倒了再说。”
“好。”
夏翊焱顿时振奋,兴冲冲地走了。他离去后,罗峰进来说:“殿下,雍王的人也跟着太子。”
“这一局让羽凝霜和十弟去操心,我们只要顺势而为。”
“是。”
罗峰走后,夏翊锦进了书房密室。棋子错落,渐渐成型,孤峰傲立,木秀于林。端详半晌,他低声笑了一下。暗涌纷涌间又过去数日。朝堂上,太子依旧独大,其余皇子无力争锋,各自龟缩。这一日未时过后,丽云公主进了静安宫。“陛下。”
“免礼。”
“臣妹得到些难得的珍品,特来进献给陛下。”
说着,丽云公主拿出一只锦盒。“陛下请看,这是从远海所得的贝胶,此物产于千岛国的一处河湾,数量稀少,用于进补最好不过。”
“呵呵。你有心了。”
看了一眼那些贝胶,皇帝想了想就问:“听说你之前在龙灯阁遇见丹阳,太子也在?”
似乎惊了一下,丽云淡笑道:“那一日确实是的。臣妹无意间注意到丹阳在龙灯阁看新进的奇珍,再一转眼又发现太子站在几步外的一个柱子后面。似乎……他在看丹阳。”
皇帝皱了下眉。“那一日臣妹乍看到丹阳的侧脸还以为……以为见到了元太妃。她越发像她的母亲了。昔年元太妃艳冠明都,本就是首屈一指的美人。”
“……”“臣妹还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德妃听。但细想,或许太子去消遣,无意间看到丹阳,以为她是元太妃才多看了几眼。毕竟过往在宫中也是常见的。”
“常见?”
“是啊。太妃住在清心殿,距离玉安宫可不远。太子常去给太后请安,遇到不奇怪的。而且太妃绝色,任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的。”
“……”见他眉间阴霾隐隐,丽云谦恭地笑笑:“臣妹告退。”
“嗯。”
丽云走后,皇帝独坐殿中想着什么,心中不快。出神许久,他才召来郑霄铎,吩咐了一句。不解其意,但郑霄铎没多问,恭声领命。另一边,丽云公主回到府里想了想,吩咐人给女儿送信。很快,羽凝霜从锦青处得知了今日御前的情形,莞尔一笑。“霜儿,你觉得……皇帝真的会追究?”
“会呀。”
见她一脸笃定,锦青不解。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嘻。保密!”
数日后,丹阳独自出府游玩,特意去鹦鹉廷买下三只鹦鹉。酉时,丹阳出了鹦鹉廷准备回府,还没走到车边就有人叫她:“丹阳公主。”
回头一看,来者是夏翊桓。眼眸一冷,丹阳旋即垂眸掩去神色,神色冷淡地问:“太子在这?巧了呢。”
“呵呵,是啊。公主喜欢鹦鹉?”
轻转眼波瞅了他一眼,丹阳突然笑了笑说:“对啊。它们会说话,多好玩。”
看着她一颦一笑间不经意流露的风情,夏翊桓更觉心痒难禁,转念说:“听说公主这些日子四处游玩,还买东西,是为了带去夜弗?”
“嗯。”
“明都城里除了璇玑坊、龙灯阁这些,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肯定没去过。不如我陪公主去逛逛?”
斜了他一眼,丹阳似笑非笑地说:“你是太子,你陪我去游玩,不合适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
“你或许不觉得,但太后知道了可不好。太子的好意心领了。告辞。”
懒得再应酬,丹阳转身往马车走去。“公主!”
不等夏翊桓跟上去,随行护卫客气地拦住了他。“请殿下留步。”
“让开!”
那名护卫不卑不亢地说:“您是太子,公主是先皇遗子,辈分有别,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说完,他没理会夏翊桓的瞪视,跟上了马车。眼睁睁看着丹阳走了,夏翊桓心中憋闷,但忌惮着她的身份,只得悻悻然地偃旗息鼓。夏翊桓满心不悦地走了,不远处有人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独自站了站才离去。夜深时分,城南一所寻常宅院里,董骥听完他的话,微不可见地拢了下眉,垂眸掩去目中的惊诧,淡淡地问:“皇帝让你注意太子都去何处,去见何人?”
“嗯。”
“你今日看见太子去找丹阳公主?”
“是啊。”
“皇帝知道吗?”
“我还没禀报呢。”
“那你告诉我为何?”
想了想,郑霄铎才说:“我觉得这件事透着几分怪异。而且他对元妃那么上心,对她女儿呢?”
“哼。她是公主,与我家主人何干?”
“哦,也是。那我就如实禀报。”
闻言,董骥突然问:“公主是要和亲的。你觉得皇帝对公主如何?”
“他很关心公主。皇帝知道这件事,太子肯定被训斥。”
看了他一眼,董骥又问:“当真?”
点头。董骥递出一只锦盒说:“多谢。这个给你。”
“唔。”
“这粒东海明珠虽然只有半指大小,但浑圆通透。你搁在我给你的那个灯球,照明很不错。”
无语片刻,郑霄铎收起锦盒才说:“亏你想得出来,用明珠做灯?”
“主人说,这叫做物尽其用。”
哑然,他摇摇头走了。郑霄铎离开后,于芷从屏风后走出来问:“太子要干什么?”
“哼。该死的混蛋看上公主了。”
“啊!”
于芷被吓一跳,忙问:“那……”“他真是不知死呢。”
冷笑一声,董骥摆手说:“但看起来皇帝会干预的。安排我们的人留意着,不能让她出事。这些日子羽凝霜经常陪着公主外出,要从景王府里迂回地打探一下她的行踪,还有景王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