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声没有惊动夏翊扬,他闭着眼,毫无反应。走到榻前端详他片刻,夏翊锦有些吃惊。只见夏翊扬右肩胛下的皮肤有一片奇怪的淡红,夹杂着丝丝青紫。那枚蝎珠搁在上面。拿开蝎珠,夏翊锦伸手轻触那片皮肤,毫无异样。沉思了一下,他拿出冰蟾雪犀佩放上去。一层白霜覆盖上去,片刻后,夏翊扬突然眨了下眼。“七弟。”
“啊!”
他似乎蓦地清醒过来,惨叫:“好冷。疼!”
一惊,夏翊锦移开雪犀佩,一看。那片白霜可见地消散,那片皮肤变得更红了,青紫诡异地变黑。寒冷消失,夏翊扬眨了几下眼皮,再次昏睡过去。“这!”
发怔间,振翅声传来。鹦鹉不知何时飞进来,落在一旁。转了转头,它猛地拍了拍翅膀,叫道:“小夏,有东西吃。”
不等夏翊锦问,它乍然腾空,利爪猛地扎进夏翊扬肩胛下三分处。“啊!”
被剧痛唤醒,夏翊扬腾地就欲坐起身,挥手去抓那只鹦鹉。夏翊锦却瞬间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臂,按住他。“洛兵,快。”
吓一跳,洛兵忙赶过来抓住夏翊扬的另一只手。这时,鹦鹉头顶的羽毛怒张,锋利的爪子划破了夏翊扬的皮肤,黑红色的血夹杂着黑色往外汩汩流淌着。血腥中夹杂着一丝奇怪的香气。那腥甜的味道一散开,即便夏翊锦有雪犀佩随身,也微微变色。洛兵脸一白,大惊之下赶忙屏息。只有鹦鹉毫无感觉,埋头连啄。夏翊扬同样什么也没感觉到,只疼得大叫:“死鹦鹉,你干什么。我不是树。”
“你中毒了,忍一忍。”
“啊!好痛!”
那剧痛好似刮骨剜肉般,夏翊扬剧烈地颤抖起来,可被夏翊锦和洛兵按住,没法挣扎。幸好,经历过那次塑骨之后,他对疼痛的忍耐力提升不少。尽管疼得直抖,还是勉力凝聚精神,不再惨叫。忍耐了足足一刻,鹦鹉腾空而起。一只一指长的纤细虫子被它从夏翊扬的肩胛下拔了出来。“先别吃。”
一愣,它落下,黑眼一转,把那只虫子丢在桌上。“死了。”
虫子捉出后,疼痛渐渐减轻,夏翊扬脱力地躺倒在榻上,脸白得怕人,冷汗湿透了衣衫。但伤口涌出的血彻底转红,皮肤的颜色正常了,只留下一个狰狞的血洞。替他止住血,夏翊锦拿出乌云露给他涂上才说:“没事了。有只虫子在你的皮肤下。它在捉虫。”
终于缓过气来,夏翊扬有气无力地睁睁眼,扯了扯嘴角苦笑问:“洛兵,你不是说你会驱虫吗?我怎么会被咬?”
洛兵同样万分惊讶。“不可能的。山里虫子多,但我带了很多驱虫粉的。”
不答,夏翊锦转头去看那只死去的虫子,观察半晌才说:“是蛊虫。不是山里的。”
“……”“还记得无影蝉吗?”
一拍脑袋,洛兵恍然。“当时瑞王被暗器击中右肩。之后不时有人出现跟梢,原来他们……居然借助暗器把蛊虫放到他身上了。”
“对。暗器接触的瞬间蛊虫就钻进了他的肩膀下。他们是依凭蛊虫的气味追踪的。”
“该死的。那他们会不会跟到这里来?”
想了想,夏翊锦才说:“你把蝎珠放上去后或许压制了蛊虫,毒性才发作的。要不……开始的时候,七弟,你没感觉到异常吧?”
一怔,夏翊扬想了想才说:“我穿了护甲,伤口虽多却不严重。只有右肩的护甲被撕破,但敷药之后没什么不妥。直到五六日前,洛兵拿出那个珠子,我突然头疼,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回想了一下,洛兵才回答:“对。起初我只是看到瑞王的脸有些发灰,以为他被山中的毒障侵蚀,就拿出蝎珠放在他的眉心。不曾想他突然惨叫,失去知觉,接着肩胛下就出现那片红肿。”
“蛊虫被惊动又被压制,才会如此的。幸好。再让它隐伏一些时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暗道侥幸,夏翊锦继续看了一会那只虫子才说:“看起来又是他们,真是阴魂不散。”
“谁?”
没有解释,夏翊锦笑道:“你刚解了毒,先休息。”
他的话没说完,等在一旁的鹦鹉已经把死虫子一口吃了,咂咂嘴说:“好吃,太少。”
闻言,夏翊扬不禁想起适才那一幕,心下惊讶更甚,忍不住问:“你真是鹦鹉?”
“当然。”
它黑眼一转,“我救了你,报答呢?”
“……”“二十瓶乌云露。”
“二十?”
不等夏翊扬提出异议,夏翊锦摇头说:“五瓶,加上一百片红胶。”
“五百。”
“三百。”
“成交。”
鹦鹉愉快地拍拍翅膀,飞走了。夏翊锦回头时,就见夏翊扬好似见了鬼般地盯着他。“呵呵,怎么了?”
“三哥,它会讨价还价?”
“是啊。”
“它是妖怪?”
“是鹦鹉。只是特别聪明。”
无语。夏翊扬心下不信,但想了想不再纠结,就说:“我给你带回来两张狐狸皮。”
“在那。”
洛兵咧嘴好笑,一指左边数步外。“你去看看,厚实柔软,很好看的。”
有些哭笑不得,但夏翊锦还是起身去看狐皮。就在虫子被鹦鹉捉出的瞬间,距离他们不足五十里的一处林地里,于芷的脸一白。低呼一声,她猛地咳起来。“咳咳咳……”“啊!于芷,出什么事了?”
正戒备的另一个女子赶忙扶住她。她正是“死去的”净荷。喘息半晌,于芷终于缓过气来。“他们几个呢?”
“我让他们分散戒备。”
抹去唇边溢出的血,于芷恨声说:“夏翊扬身边有谁那么厉害,居然能除掉我的摄魂蚕。该死的混蛋!我辛辛苦苦培养了它十年。”
微微变色,净荷忙问:“摄魂蚕死了?”
“感应彻底断去,它死了。幸好,放出它时我切断了血祭,否则会被反噬的。”
“……”呆坐片刻,于芷猛地想起昔年灰斑草药圃里的那只无影蝉。“难道他逃回城里了?该死的,肯定是夏翊锦那个混蛋坏了我的事。”
叹了一声,净荷才劝:“我们先回去吧。主人吩咐先除掉太子的。”
“哼!该死的混蛋总是坏我的事。上次在伏龙岭,要不是他突然出现,我早就杀死小丫头了,也不会损失那么多人手。”
恨恨地咒骂了夏翊锦几句,于芷才气急地召回麾下,离去。一日后未时,安王夏翊胤心急火燎地带着人出城直奔小圆湖码头。同时,端王夏翊焱喜形于色地奔进御书房。“父皇,好消息。七弟回来了。但他伤得很重,十一已经带人去接应。”
“接应?”
“对啊。沿路一直有人追杀他。”
“你怎么知道的?”
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夏翊焱一惊,急转念就回答:“今早散朝后儿臣跟十一一起回府,有人来给十一送信。那人说的。”
“在何处?”
“似乎说今日会回到小圆湖附近。”
“陛下,看起来瑞王是走水路的。”
左扑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轻声提醒。一想,皇帝召来郑霄铎,令他出城去接应。酉时,郑霄铎匆匆回来复命。“陛下,瑞王殿下已经回到王府。他伤得不轻,还好穿了护甲,掉下山崖时抓住一根树藤,幸免于难。”
“刺客真的沿途追赶?”
“臣赶到小圆湖时,三十几个黑衣人正围攻瑞王兄弟。幸好安王带的护卫不少,瑞王还带着几个暗卫随行,否则后果难料。”
“围攻?”
“是的。”
“该死!”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怒吼:“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袭击皇子,要造反吗?”
被皇帝突然的暴怒吓得一抖,郑霄铎忙说:“陛下息怒。臣已经知会刑部,廖大人赶去现场了,或许能找到一二线索。”
“哼!”
喘了几下,皇帝才说:“让萧景之到瑞王府诊治。”
这时,夏翊扬负伤返回的消息已被各大世家获悉,同样传到了东宫。狠狠地摔了茶杯,夏翊桓气急败坏地在书房里怒吼。“一帮蠢才。那么多人守着,还让他在眼皮底下溜了。该死,该死!”
几个亲信垂着头,没人敢作声。但事已至此,自不能明火执仗地杀上门去。夏翊桓发了一通脾气后终于冷静下来,沉声问:“你们说……你们说该怎么办?”
“殿下别急。瑞王回来不假,可他会怎么说,怎么做还不知道呢。先静观其变吧。有太后护着,或许会过去的。若是不得已,您就……反正户部的窟窿都是因为杨氏。”
一名亲信想了想,出言劝说。“殿下,眼下不能动瑞王,那么……并洲那边是不是处理干净?”
横了他一眼,“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他,岂不是授人以柄?”
“证据都销毁了,只要人证死了,就是死无对证。”
微顿,夏翊桓沉吟半晌才问:“你们觉得呢?”
“这件事不如让杨氏去办?即便有不妥,也是他们担责任。”
心里有些慌乱,更隐隐地觉得不妙,夏翊桓思忖片刻却委决不下,只得吩咐人去找杨氏家主,又遣人悄悄下帖子去请刘武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