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不大，那些蛇却来势汹汹。纠缠数息，几条蛇便灵巧地从金龙卫防守的间隙中滑过，扑进了人群。大惊，瑞王、安王忙各自摘下身上的玉佩当作短鞭挥舞格挡。雍王一个箭步冲到杨皇后身边。静王护住了容妃和丹阳，以及身后数步的德妃母子。噗噗噗！数声撞击后，几条飞蛇被击偏，但它们却灵巧地一滑，一弹、一分，再次扑向人群。“快散开！”
“后退！”
“护驾！”
一叠声的叫喊中，四个太监躲闪不及被咬中，立时倒地不起。不等众人缓过气，落在地上的五条蛇猛地一弹，再次扑向众人。“啊！”
又一名侍女不幸被蛇咬中。“蛇！”
“救命！”
看到那蛇如此厉害，瑞王大叫：“快后退！散开。聚在一起容易被攻击。”
听到他的叫喊，众人更是心慌，再也顾不得风度礼仪，只是慌乱地往后四散着躲避飞蛇。一时间惊叫声成片。仓皇急退间，不过数步便靠上了那圈黑石围栏。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被大力撞到，靠上去的瞬间，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沙尘漫天间，黑石围栏轰然倒塌。正背靠围栏的众人骤然失去支撑，无不身形失控地向后摔倒。只有夏翊衡、夏翊扬兄弟几人、三名太监在前面挡蛇，幸免。丹阳在诸女中最是机灵，仓促间顺势团身一倒，往左打了个滚，堪堪撞在一块黑石上滑到药圃边缘，再顺手捞住容妃的衣袖，把她往外一拖。但其余的人就没有这种幸运了，十几个人相继摔向药圃。人群倒地的瞬间，扑来的几条蛇同样失了准头，滑过众人的头顶扑进了草丛。无人注意到，几簇乌云草摇摆了一下，蛇都不见了。身后巨响时，夏翊衡被惊得一抖，回头一看，不禁亡魂大冒。距离皇帝最近的乌云草只有不足两步，他正失控地向乌云草丛摔去。电光火石间，夏翊衡油然想起了那一晚奇诡残忍的一幕，霎时出了一身冷汗。眼见皇帝就要摔到乌云草旁，他顾不得什么体统了，急转身往前一扑，抱住父亲强行扭腰使力，合身往右横摔出去。“啊！”
“啊！”
一连串惨叫声中，夏翊衡的背重重撞在几块黑石上，疼得险些背过气去。强提一口气，他带着皇帝狼狈地往外打了个滚，险之又险地摔到一旁的灰斑草丛里。距离他们一臂外，一簇乌云草兀自傲立。勉强稳住神，夏翊衡转眼一看乌云草离自己还有些距离，不由得舒了口气。惊慌之下，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多出两道被石头扎破的伤口。他的血落在几株灰斑草上，消失在草叶里。下一息，那几株灰斑草微微摇晃了几下，似乎发现了什么美味。对身后的一切毫无感觉，夏翊衡喘息了几下才坐起身，环顾四周注意到蛇都不见了，微感放松。然后，他转头去看皇帝，伸手去扶他：“父皇，您没事吧。”
“咳咳咳！”
皇帝被吓得不轻，也摔得不轻，但幸好少年习武也算强壮，这些年还不至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稳了稳神才扶住夏翊衡的手坐起身来，摆摆手。“朕没事。”
不等夏翊衡扶着皇帝站起来，一声凄厉的惊叫乍响。“啊！”
被惊得一抖，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扭头往右一看。只见三个女子僵住，一个扶着另一个，一个扯着一个的手臂，正似乎要站起来。一朵美丽的乌云花轻轻触着其中一人的额头……她们的动作凝固了，脸上冻结着惊恐。未及眨眼，三人便如风化般消融，衣衫落地，一丝血迹都不曾留下。原来，众人摔进药圃后各自稳住神便相跟着爬起身。但一人因为太过慌乱，起身时触到了身旁正自摇曳的乌云花。更因为彼此搀扶，其余两人都未能幸免。这一幕太过惊悚，所有的人都瞪着眼回不过神来，宛若石化。同样摔进药圃的德妃从未见过这种诡异，顿时被吓得心胆俱裂，脚下一软，她再次摔倒在地上，失神间她慌乱地伸出手去扶身边，试图抓住什么支持自己。就在这时，再次传来一声惊呼：“娘娘不要！”
突然瞥见了什么，随行女官心慌之下不及思量，赶忙拽住德妃往回拉。但来不及了，失魂落魄的德妃已经随手抓住两掌外的一只草茎。“不！母妃！”
距离她数步外，端王夏翊焱刚回过神来，刹那间脸色狂变，疯了般向前扑去。“五弟，不能去！”
仓皇间，距离夏翊焱最近的静王死死拖住他的手。“殿下不能去！”
正狼狈爬起来的一个太监也回过神，赶忙拽住夏翊焱的衣服。“快放手！”
丹阳正坐在一块黑石上，见了这一幕也尖叫起来。似乎没明白众人惊叫什么，却感觉到手中有些异样，德妃诧异地侧头一看，霎时花容惨变，就要松手。然而，已经迟了。无形的力量粘住了她，丝丝裂纹浮现在她那只美丽的手上。随即，惊恐凝固，片片裂纹蔓延上她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簌簌破碎间血雾腾空。衣裙掉落，珠钗坠地时宛如沙化，光华尽失。正拉住她的那名女官同样没能幸免，她的脸蓦地浮上一片惊恐，只停顿了一息便风化消融。衣裙坠地的瞬间，那株乌云草生动地摇摆了几下，黑草上正盛开的花轻晃，花瓣上晕染的金色浓重了一分。五人相继罹难后，药圃里回荡的馨香似乎嬗变，夹杂了一丝淡淡腥甜。瞪着那株乌云草，皇帝喃喃叫了一声：“雨晴！”
“母妃！”
端王只觉得脚一软，颓然坐倒，瞪着眼回不过神来。其余的人再次呆住。即便跟德妃较劲了几十年的杨皇后也来不及幸灾乐祸。她的脸变得惨白，牙齿打颤，手失控地颤抖。若非夏翊安扶着，她已经昏厥过去。无声的静默间，残忍诡谲的气息笼罩了这片药圃。所有人呆若木鸡地或坐或站，瞪着德妃消失的方向，都失了魂。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过了一瞬，夏翊扬突然心头一惊，蓦地回过神，扭头一看。“十弟，快走！”
话音未落，他已经全力操起一块碎石砸去，旋即狂奔两步拖起兀自愣神的皇帝，另一只手拽住夏翊衡的前襟，用尽全力拖起他们往后急倒，随即合身往左一翻。“啊！”
“啊！”
猝不及防，皇帝被摔得晕头转向。夏翊衡的头被石头磕到，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昏过去。安王、静王却同样一惊，侧头一看，来不及心惊，仓皇地先后奔出，一个拖起哥哥，一个拖起弟弟，并力拽住父亲往外猛拉。踉跄退出三步，五人再次一跤摔到一起，无不是头晕眼花。狼狈间，几名金龙卫终于劈死最后几条飞蛇赶过来扶起众人。“陛下！”
“殿下！”
“啊！到底怎么回事！”
终于回过神来，皇帝喘息了几下忙问。摔在他身边，夏翊衡同样一脸茫然。只有夏翊扬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前方，涩声回答：“父皇，你看！”
三步外，十几株灰斑草可见地枯萎，干涸，发黑，好似烧焦了，又似乎风化般散成黑灰掉落……它们原本所在之处，七八只草茎可见地拔地而出，就在众人眼前抽枝长叶，缓缓拔高至一臂。它们聚集成簇，轻舒草叶，随风轻摇。在它们脚下，散落着一片石屑。距离它们不足一掌外，残留着碾压的痕迹，正是适才皇帝和夏翊衡坐着的地方。父子两人呆瞪着前方那簇摇曳的灰草，不知是庆幸，还是惊惧。不等众人再次稳住神，丹阳突然尖叫起来：“快逃！妖草又长了！”
“啊！陛下快走！”
“快扶殿下！”
几名金龙卫见机最快，惊怖间再也顾不上礼仪，连拖带拽地拖着皇帝、皇子们往后急退。再次逃出五步，他们终于逃出了那片灰斑草草丛。回首去看，就见灰斑草丛里接二连三地冒出十几簇灰草。灰草们有些高有些矮，随风摆着叶子，似乎正瞅着他们，不怀好意。在场的人都没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形，所有人再次石化。呆了一会，夏翊扬喘了口气，强行定住神，抿了抿唇才说：“父皇，情形有些不对。还是先离开稳妥。”
“啊！好。”
抓住儿子的手稳住自己，皇帝强行压下惊悸，点头。“四哥，我们扶父皇回去。你们六个跟随保护。你们两个去清点一下人数，十一，你去扶五哥。九弟，你和十弟照看女眷。”
想了想，夏翊扬分派了一下。没人有异议。夏翊衡随手捡起倒地的金龙卫的佩刀，递给静王一把。“四哥，你们小心些。”
众人簇拥着皇帝往外走，夏翊衡掉头去看几个女眷。皇后、容妃各自都惨白着脸，吓得不轻。只有丹阳正十分精神地环顾四周。不等夏翊衡开口说什么，就听得一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