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散朝后,皇帝带着两位阁臣在御花园赏枫叶,几位皇子陪同。饮了一盏茶,夏翊衡就把赈灾款的事说了。听完,皇帝问:“扬儿,是这样吗?”
“十弟说得对。并洲水患工部难辞其咎,儿臣分担一些是应该的。”
“哈哈。”
见他们如此懂事,皇帝高兴不已,夸奖说:“衡儿,还是你最懂事。很好,哈哈。你们两个都不错。”
“谢父皇夸奖。”
“儿臣拿出的不多,不敢当父皇夸奖。”
想起流锦园兵变时两人突围调兵救驾,皇帝看他们更顺眼了,一高兴又夸了夏翊衡几句。看了一眼皇帝,夏翊扬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神色淡漠地自顾自饮茶。夏翊胤坐在一旁,想着自己的哥哥同样出了力,但夸奖却落在夏翊衡身上,心下有些不悦。端王瞧着这一幕,心中嫉恨,但没有机会只好按捺住心思。雍王同样瞥了一眼夏翊衡,沉思。谢亮却暗自好笑,瞅了一眼夏翊衡,再看看夏翊扬,琢磨着什么。午膳后,诸人告退出了宫,各自回府。跟着哥哥一起往回走,夏翊胤斟酌了一下才问:“哥,如今太子倒了……我们什么都不做?”
正想着什么,夏翊扬被他问得一愣。“什么意思?”
“我是说,是说……”犹豫了一下,夏翊胤才说:“难道我们就看着五哥、十弟他们上去?这会子太后没了想头,谁上去她肯定懒得管了。我们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争取?”
停步看了他半晌,夏翊扬有些惊奇地问:“什么意思?”
“我,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夏翊胤期期艾艾了一会才说:“我是说……哥,平叛你也立了功的……这些年你在朝里政绩卓著,为什么你不争取做太子?”
“做太子?”
真是被他的说辞惊到了,夏翊扬看了他半晌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哎!我,我怎么想了我?我觉得……与其让他们做太子,不如你做。”
心里一急,夏翊胤脱口而出。“你想做太子?”
看了他一会,夏翊扬突然问。“啊!我……没。”
继续看了他好一会,夏翊扬才说:“十一,你觉得做皇帝有意思吗?”
“嗯?”
夏翊胤错愕。“什么有意思?”
摇摇头,夏翊扬没再继续问,就说:“我不想做太子。让他们争去。你告诉乔家别管。”
“……”“你不是说今日要跟锦青出城去游湖吗?还不回去?”
不理弟弟,夏翊扬掉头走了。看着他远去,夏翊胤泄气地跺了一下脚。回了府,他懒得去后宅,径自进了书房坐着出神,想着自从流锦园变乱到今日的一幕,觉得心里憋闷极了。不知发呆了多久,门扉轻响,锦青走了进来。“翊胤。”
“……”“你怎么了?”
见他眉间难掩阴郁,锦青走过来关心地问。沉默了一会,夏翊胤才说:“今儿在父皇面前,十哥说要拿出平叛的赏银为朝廷分忧……”听完,锦青说:“昨日我回娘家,听到父亲也提起了。他说,废太子获罪后,皇帝的心情很不好。但这几日就很高兴,觉得景王懂事孝顺,知道体谅他的烦心事呢。”
“……”“我觉得挺好的。他若能做太子,有霜儿给他吹枕头风,他以后不会猜忌你们的。皆大欢喜嘛。”
拢了拢眉,夏翊胤不由得问:“你觉得十哥能做太子?”
“可能的。”
“但是……宁妃早就不在了,太后还能待见他?”
“太后?太后计较什么呀?太子自己谋反被废,又不是他害的。”
“那你觉得……我哥做太子怎么样?”
吃了一惊,锦青低头看看他,想了想才问:“瑞王想做太子吗?”
摇头,夏翊胤有些泄气。“你希望他做太子?”
“当然。我哥肯定比十哥强。”
暗自无语,锦青劝道:“但是瑞王似乎对东宫没兴趣的。我哥说,他每日不是在逍遥坊就是在千红馆,没准他更喜欢在市井间游逛,做生意什么的。其实做太子没什么意思,不做也好。深宫内院,多不自由呀。”
“你,你这么觉得?”
“是啊。我觉得景王好奇怪,他居然想做太子。可怜的霜儿,她其实不喜欢皇宫,也不屑于做什么妃子。若要攀龙附凤,以她的聪明,早就攀上去了。”
“……”“别烦恼了。那个混蛋完蛋了,你们都安全了。走吧,都说好去游湖的。霜儿在城门那里等我们。”
想了想,夏翊胤还是跟随她往外走,一面问:“十哥也去?”
“哼!他哪有那个闲工夫?这会子还不忙着在皇帝面前献殷勤呢。”
顿了顿,夏翊胤有些意外地问:“青青,你……你对十哥有意见?”
“没什么意见。但他成日里忙来忙去,满脑子只有他的权位。依我说,你比他强多了。其实霜儿就是傻,既然都是侧妃,她嫁给你多好呀。”
锦青想也不想就回答。无语。夏翊胤皱眉说:“她看起来那么古怪,只有十哥才对她感兴趣,还有十四蠢头蠢脑地被她骗。”
被他逗笑了,锦青停下嗔怪说:“不准说她的坏话。其实我觉得康王更好些,可是……”撇嘴,夏翊胤毫不客气地说:“我哥说羽凝霜举止不检,她还跟三哥拉拉扯扯呢,谁知道她要做什么,不成体统。还是你好,贤淑端庄,比她得体一万倍。十哥和十四都是很没眼光的,不知为何看上了她。”
“你……你这么看?瑞王也这么说?”
“是啊。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反正她肯定比不得你。”
没想到他瞧羽凝霜这么不顺眼,锦青悄悄吐了下舌头便岔开话题,拉着他走了。城门附近,羽凝霜带着子涵和高元在等他们。夏翊胤考虑着锦青的心情,对羽凝霜和颜悦色。见他体谅自己,锦青非常高兴,三人一路上欢声笑语。羽凝霜丝毫不知道夏翊胤对自己的看法,见他们如此恩爱,暗自感叹之余,忍不住觉得锦青的运气比自己好得多。回到府里,夏翊衡没回来。羽凝霜坐下发呆了许久忍不住叹了一声。“夫人,你怎么了?”
子涵端茶过来,见她发怔就问。“呵呵,没什么。”
子涵心思单纯,没多想就说:“今日见到安王夫妇,他们真是恩爱呢。说起来,安王妃的运气真是不错。”
“是啊。安王对姐姐真的很好,我是比不得她的运气的。”
羽凝霜似乎自语了一句。三日后是夏翊衡二十五岁的生日。但太子逆案刚平息,太后身体欠安,夏翊衡斟酌着便没有宴客。傍晚时分,他从兵部府衙回到王府时,众女已经在花园里的云莲水榭上等他。“拜见王爷!”
“不用了。”
笑了笑,夏翊衡居中坐定,环顾四周就问:“霜儿呢?”
见他只记得羽凝霜,欧凤瑶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压住心绪说:“她不知道野到何处去了。真是不懂规矩,今儿殿下过生日,这么晚了人影都不见。”
苏蕊的病终于好了,但她吸取了教训,没出声。兰玉茹却说:“殿下,听说羽夫人今儿有事,神神秘秘的。”
“哦。什么事?”
娇笑一声,兰玉茹妩媚地拿眼波溜了夏翊衡一下,半真半假地说:“臣妾也不知道。可今儿媛媛也没来。据说,羽夫人找她弹什么曲子去了。”
夏翊衡微鄂,不等他继续问,欧凤瑶说:“殿下,今儿可不是寻常家宴。她不来,我们不能等着吧?先开宴吧。”
想了想,夏翊衡点头:“好吧。”
欧凤瑶带头向夏翊衡祝贺后,武宁走进来说:“殿下,今日特意备了舞乐为您祝贺。”
“哦,好啊。”
很快,媛媛抱着琴走进来行了一礼:“臣妾恭贺殿下千秋。今日殿下生辰,臣妾想为殿下弹奏一曲。”
想起她的琴技,夏翊衡笑道:“好。”
跟随的六名乐伎鱼贯进入行礼后,媛媛请按琴弦,袅袅琴音方起,乐伎们或鼓磬,或吹箫,丝竹相合渐渐由缠绵而入激越。琴音急转之际,鼓点轻响。十名舞伎翩然而入。玉臂轻舒,广袖飞舞,金色的舞衣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淡金色的面具遮住了花容月貌。伴随着激越的鼓乐,她们的每一个节拍都踩在乐音的停顿处,一举手一投足间渐渐嬗变,不再是衣香鬓影的缠绵妩媚,反倒勾勒出一抹铁血杀伐的意境。柔弱与刚强,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在这支舞蹈里奇妙的融合了。夏翊衡与他的兄弟们一样,都是风流成性,见多识广的人。可即便久历风月,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一时间竟看得呆住。众女都惊讶地看着场中的丽影翩跹。兰玉茹吃惊地微微张开小嘴,暗叹不如。苏蕊震惊地瞪着场中的舞伎们,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不知去向的羽凝霜。欧凤瑶看着那些女子,暗骂贱人们就会搔首弄姿,声色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