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琴昭仪母子三人被带走,夏翊安斟酌了一下才说:“父皇,您别生气。太后没有大碍,会好起来的。”
看了他一眼,皇帝没出声。“儿臣觉得琴昭仪或许只是无心之言,七哥和十一都不会故意那么说的,他们只是……替母亲说好话。您别太生气。”
“哼!”
见皇帝兀自气哼哼地发脾气,夏翊安思忖着又说:“至于十弟……儿臣觉得十弟跟二哥之间确实有些意见,但他不会下毒谋害二哥的。您,您稍微惩戒一下就好了。”
瞪了他一眼,皇帝说:“皇后,你儿子倒是大度呢。”
杨皇后瞅了瞅夏翊安,虽然不解还是维护说:“陛下,您要给桓儿一个公道啊。老十居然公然殴打他,还虐待。不管如何,都要好好严惩才对。”
心烦地摆摆手,皇帝召来安荣怒斥一顿,勒令他管好下人们。“奴才知罪。只是,您看这两个丫头是不是等太后醒来再处置?”
懒得理会,皇帝说:“让太后处置吧。”
“遵旨。”
“儿臣恭送父皇。”
皇帝起驾后,夏翊安目不斜视地扶起皇后离去。将诸人送走,安荣神色一狞,示意几个太监把静儿和小茜带了下去。回廊转角处,梁桂冷眼瞧着这场闹剧,微微蹙眉。回到承庆殿里,夏翊安殷勤地扶着杨皇后坐下,亲自给她倒好茶,安慰说:“您别生儿臣的气。儿臣适才那么说也是不得已的。廖向此去没查到证据,十四跟十哥的关系又好,阁台里还有欧久瑑帮衬着。儿臣觉得,父皇只会对十弟稍加惩戒。”
听到他提起夏翊桓,杨皇后再次痛哭起来。假意安慰了一会,夏翊安才信誓旦旦地保证:“您别担心。日后有机会,儿臣一定查清谋害二哥的人,替他讨回公道。”
“呜呜……”继续哭了一会,杨皇后才抬起泪眼说:“安儿,你是个好孩子,母后以后只能指望你了。”
“您放心。二哥虽然不在了,但还有儿臣呢。”
“哎!可是,可是……”发呆了一会,杨皇后才说:“只怕你父皇会立老五做太子了。他若是登基,你二哥的事他哪会当回事呢。”
“儿臣明白。可是……儿臣跟五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日后,儿臣去求他,没准能行。相比来说,十弟肯定不会彻查这件事的,所以不能让十弟做太子。”
夏翊安眼珠一转,故意强调说。沉默许久,杨皇后才摇头说:“指望不上老五的。他一直跟你二哥不对付。安儿,你怎么就没想过自己做太子呢?”
“啊!”
夏翊安夸张地扬了扬眉,支吾了一下才似乎一脸为难地问:“儿臣,儿臣能做太子?”
“傻孩子!以前你二哥是太子,你自然不会这么想。可是……与其指望老五主持公道,不如你上去。等你继位了才真正有希望。”
“……”见他不出声,杨皇后安慰说:“你别担心。改日,让你舅舅入宫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我们得抓住机会阻止老十,让你父皇厌恶老七,至于老五……再想想法子。幸好德妃死了,他少了个靠山。”
“但是,这似乎不太好。如果太后知道了,她老人家会不会不高兴呢?毕竟二哥才刚……”摇摇头,杨皇后泣声说:“事已至此,难道要让老五、老十他们上去吗?你听母后的,这个位子你一定要上去,免得你二哥,呜呜呜,死得冤屈。”
似乎叹了口气,夏翊安才低声说:“是。儿臣听母后的话。”
“好孩子,你回去给你舅舅送个信,让他明儿入宫一趟。”
“是。”
夏翊安告退了,杨皇后满腹心思地独坐思量着。夏翊安回到府里沉思了一会,才吩咐心腹给杨华廷送信。继续独坐半晌,他起身往府中的西院而去。穿过一道花荫,此处别有洞天。荷池边,一名书生打扮的人正闭眼坐着,沐浴月光。那人看年纪不足四十,面目清癯,气质儒雅。只是眉毛稍显细长,给他平添了一丝阴沉之色。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眼,起身行了个礼:“拜见雍王。”
“免了。先生的计策真好。今儿父皇暴怒,他已经把七哥母子三人分别关押,琴昭仪被勒令思过。一时间不会成为掣肘了。”
“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想的?”
“母后说会支持我立储。”
“恭贺殿下。”
“呵呵。多亏了先生的计策。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闻言,那书生淡淡一笑。“殿下不用着急。等太后醒来,一定会追究景王的。您每日都去探视,但什么都不要说。如果太后醒来问你,你一定要站在你二哥那一边说话。”
沉吟半晌,夏翊安点头:“好。”
“请殿下不要把在下的事告诉任何人,除了您和您绝对信任的一二个人,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免得您的兄弟们知道了,对您不利。”
“先生放心。”
“呵呵。殿下此时不用问,待功成之日,您只要答应在下一件事就可以了。您放心,那件事您一定办得到。”
微微一笑。“好。等我登基之后,一定让先生如愿。”
太子谋反失败后,夏翊安的一名幕僚引荐了这名书生。那一日初见,他一语便道破了夏翊安的心事,并分析利弊,告诉他单靠取悦太后和皇后依旧难以立储。被他的见识所动,夏翊安便动了招揽的心思。此人丝毫没有装腔作势,而是很直接地提出帮助夏翊安立储继位,但要求他功成之后帮自己做一件做得到的事。盘算着,夏翊安答应下来。今日的这一局正是书生献计的。但此局还有下文。目送夏翊安离去,那书生负手立在池畔,沉思着,唇角牵出一丝嘲讽。更深之际,一名黑衣人悄然而来。“事情办妥了。告诉他们进行下一步。”
与此同时,锦青正坐在景王府前院的偏厅里。跟着母亲出宫后,锦青再也安不下心来,想起羽凝霜,便匆忙来找她商议。听完锦青把御前的所见所闻细述一遍,羽凝霜推敲片刻才问:“静儿说琴昭仪对小茜说了一句,小茜也证明是如此,但琴昭仪却似乎毫不知情?”
“是啊。可是……最后又扯出了进出宫禁的记录。瑞王才没处可以辩驳。”
“瑞王真的说那一日有人送信给他说琴昭仪病了?”
“对。我觉得他不会撒谎。瑞王纯孝,他绝不会拿琴昭仪的安危开玩笑的。”
叹了一声,羽凝霜才说:“人家就是知道这一点才这么布局的。”
“布局?”
一惊,锦青忙问:“霜儿,你真的觉得……是个圈套?”
“显而易见。萧太医说了太后明日何时能醒来?”
“只说明日,具体时辰没说。”
斟酌了一下,羽凝霜才问:“姐姐……姐姐在宫里可有人脉?”
“呃?”
“我是说,姐姐可以设法打听一下静儿和小茜的去向。我若不曾猜错,等不到太后醒来,她们……今晚就会被人灭口。”
“啊!会是谁?”
美目一瞪,锦青不由得叫道。没回答,羽凝霜只安慰说:“安王虽然被关进宗人府,但暂时不会有事的。姐姐不要过于担忧。且等太后醒来再说。”
“真的没事?”
“放心吧。”
拍拍她的手,羽凝霜微笑着安慰。见她很有把握的样子,锦青稍微松了口气。送走锦青,武宁走进来说:“羽夫人,这些日子杨家没什么举动,但他们抓住废太子的事做了些文章,无非是嚷嚷着为他讨回公道。至于玉安宫……皇后病了数月,太后更是如此。只有雍王常去请安。在此之前,宁王、瑞王、安王一起去过一次。静王单独去过一次。只有殿下和康王不曾亲自去过。”
“你确定皇帝封锁了废太子的死讯?”
“是的。自那之后,雍王也没去请安了,但皇后那里依旧常去。”
默然许久,羽凝霜才说:“皇后有两个儿子。杨氏既然主动请罪撇清自己,为了保住自家的荣宠,他们的下一步必定是扶持雍王继位。”
“雍王?”
“依我看,皇后也是这么想的。事已至此,她没得选择。”
“那……会不会今日的事是,是雍王设的局?”
“有可能,但又不太对。他把太后气得吐血有何好处?万一太后气死了,那他……他还不是太子呢。他入朝多年政绩平平,杨氏又遭遇重挫,党羽近乎折损殆尽。境况如此,他单靠皇后怎么能立储呢?”
“那会是谁?”
琢磨着,羽凝霜摇头。“暂时看不出来。我总觉得这一局透着股似是而非,每个人都有嫌疑又似乎没有。”
武宁沉思了一下才提醒:“可能是端王吗?这些日子皇帝对瑞王颇为赞赏,没准他担心又多出个对手。”
“有道理。可是气死太后……未必对端王有好处,没准只有坏处。”
思忖许久无解,羽凝霜收拾心绪说:“急也无用。且看看太后醒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