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兵离开后,夏翊锦才往书房而去。书房外的小厅,夏翊扬独坐饮茶。听到脚步声,他抬头问:“三哥,她怎么来找你?”
“你知道陈国公府的丧事吧?”
微惊,他挑眉问:“是凶案?”
“或许是,但刑部查不到证据,梁氏也已经入土。我猜她在别处查到了什么,来找我求证。”
“跟你有关系?”
摇头,夏翊锦笑答:“她如果不是病死,就是被人害死。谁害她,与我何干?但我认识一位医道高手,就是当初给你看病的那位。她想到了一种什么药就想问一问。”
“哦。”
“太子真的请我们饮宴?”
思忖着,夏翊扬点头。“但他只请我一个人。”
目露惊奇,夏翊锦想了想才问:“为何?”
“我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不过太子相请,不去很不给面子的。”
斟酌了一下,夏翊锦点点头就说:“他或许是想试探你的态度。”
“何意?”
“你协管工部,身后有十一和乔家的支持,若能拉拢你,他的阻力会少很多。也或许他想通过你拉拢乔家。你去看看他说什么吧。但你不要耽搁得太晚,还有……”夏翊锦低声说了几句话。听完,夏翊扬惊讶地问:“你,你让我说那个干什么?”
“有用。总之你只要随口一提,其余的与你无关。”
看了他半晌,夏翊扬终于点了下头。这一晚,夏翊衡去了刘子灵屋里,羽凝霜在小书房里教九叶配药。仔细讲解完,羽凝霜才说:“明早等花瓣收集回来,你要按照我教的照做一遍。”
转了下猫眼,九叶问:“你为什么不做?”
“咦!学会偷懒了!”
狠狠拍了它一下,羽凝霜训斥说:“懒猫!从明日起你每日要配一种药,直到练得纯熟。”
“你配好后,带着药在明都城里寻找病人,遇到合用者就给他。既可检验药效又可积些功德,只有好处。”
她又补充。“可我是猫。”
“是猫就不能送药?你就不会模仿一下那些……什么侠义之士做点不留名的好事?”
“还能这样?”
九叶眨了下眼。“当然。你怎么都不懂得变通?”
“那你为什么要在药里加花瓣?多此一举。”
“嘿,你不懂。这药是送给女子的,自然要弄些花巧和玄虚。”
“谁?”
“嘘,保密!”
羽凝霜狡猾地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一时刻,夏翊扬正在东宫饮宴。歌舞退下后,夏翊安才笑道:“七哥怎么没精打采的?难道这些舞乐和美人跟千红馆的差那么远,都入不了你的眼?”
扯了扯嘴角,夏翊扬笑了一声:“东宫的舞乐不比外面,难得看到。但不知太子找我只是为了喝酒吗?”
没想到他这么问,夏翊安反倒一愣,想了想就说:“呵呵,七哥慧眼。我确实……有事跟你商量。”
“太子请讲。”
“五哥经常出入千红馆,他跟三哥的交情很好吧?”
“呵呵。做生意,谁会把客人拒之门外?”
“那倒是。但我觉得五哥或许心里不太高兴,毕竟父皇是最疼他的。可时局如此,生意归生意,在立场上,我希望你们至少不偏不倚。”
闻言,夏翊扬抬眼看了他一会,淡淡一笑:“太子说得有理。我们一贯不掺和朝里的事,宫里的事就更不关心了。至于五哥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太子尽可以做自己的事。”
眼神闪烁了一下,夏翊安又问:“不知五哥跟七哥提过什么吗?”
摇头。“三哥会管这些事吗?”
眼中掠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夏翊扬回答:“谁做皇帝只要让他继续逍遥自在就行了,反正他本来就不可能立储的。”
不等夏翊安继续问什么,夏翊扬突然说:“太子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今日十弟的侧妃羽凝霜去找三哥不知道什么事。为了跟她说话,三哥还把我赶走了。”
微鄂,夏翊安不由得求证:“羽凝霜?”
“是啊。午后我路过宁王府就顺路去找三哥,无意间看见羽凝霜在。三哥还跟她开玩笑,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十弟让她去的。可姚虞山毕竟是十弟培养的人,他被免职,我觉得十弟不会真的无所谓的。”
夏翊扬似笑非笑地蓄意提醒了一句。“但羽凝霜真是交游广阔。除了端王府……还有东宫,她不时在各个王府出没。呵呵,似乎她还跟陈国公府有两分交情。”
听到,夏翊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眼中掠过一丝惊诧。正打量着他的夏翊扬把这些看在眼里,面上却似乎无感地笑着继续说:“上次御前献艺后,羽凝霜艺压群芳,听说更加得宠了。幸好她还没有儿子,否则景王妃可就难过了。万一羽凝霜的儿子做了世子……哈哈哈,欧久瑑还不得暴跳如雷地跟十弟翻脸呢。哈哈哈!”
见他如此幸灾乐祸,夏翊安颇感无语,只得说:“七哥,你这话让欧久瑑听见可不好。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阁台大员。”
“只要太子不说,谁会知道?”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夏翊扬转而随口瞎扯些别的,继续盘桓片刻便起身告辞。目送他离开,夏翊安推敲半晌才召来心腹吩咐:“留神老十的举动。继续注意羽凝霜的行踪。再问一下陈昊,他们家几时跟景王府搭上关系了?”
“殿下,陈国公府一直是先二殿下一系的……投靠景王?不可能吧。”
心腹诧异地提醒。“哼!万一他们两头下注呢?”
夏翊安目光一冷。一惊,那人不敢多问,赶忙点头称是。次日深夜,陈昊在白龙军帅帐里听完黑衣人的话,惊讶不已。“景王?我们家几时跟他搭上了关系?”
“据说景王的侧妃羽夫人跟你们府里有两分交情。”
诧异地看了他半晌,陈昊摇头。“就凭她……一个医女!哧,无稽之谈。”
“将军确定吗?”
“对。”
思忖着,黑衣人恭声说:“如此就好,卑职这就去回禀。”
“不送。”
黑衣人走后,陈昊独坐抚额沉思良久,蓦地想起了什么。很快,一名心腹进了大帐。“你安排人悄悄查一下老五的行踪。”
有些不解,心腹忍不住问:“五公子低调沉默,因为当年那桩事,他不能入仕,迄今连个夫人也没娶。他……不可能威胁到公子的。”
“我原本也这么认为,但是……”陈昊琢磨了好一会才说:太子说我们府里暗地里跟景王府来往,还特意提到了羽凝霜。当年老五逃得性命返回府里,他说他受了伤,有人挟制他却替他治好了伤。羽凝霜确实不起眼,可她恰好善治外伤。”
“黑元胶?”
“很可能。如果当初救下老五的人是景王,给他治伤的人就是羽凝霜呢?哼!景王早就想做太子,暗中布局不奇怪。”
“而且那个女人有几分手段的。当年在西疆围追堵截,费了那么大的劲都让她金蝉脱壳了。”
想起西疆诸事,陈昊的目光有些阴沉。“……”“羽凝霜我们不用管,但要查一下老五的行踪,尤其是他跟什么人来往。如果他悄悄地投靠了景王呢?不得不防。”
暗潮涌动之际,羽凝霜依旧每日出府游玩,不但跟着锦青四处闲逛。偶尔还跟秦雪蓉同行。五日后未时,李莹来到景王府,两女便去了镜园游玩。游玩了一会,两人上了一座观景楼坐定。喝茶时,羽凝霜方才拿起茶杯就手一抖。“啊!”
一声惊叫后,茶杯摔得粉碎,碎片四溅中李莹来不及闪避,那双纤细的手顿时被割破了一道血口,羽凝霜也不好过,手上多了两道血口。“哎呀!好痛!对不起,李姐姐。我太不小心了。”
暗叫倒霉,但李莹还是垂眸掩住眼中的恼意,温柔款款地笑着说:“妹妹别这么说,你只是不小心。烫到了吗?”
“没事。只是……”想了想,羽凝霜吩咐了子涵一句。不多时,子涵拿来一只不大的玉盒。“伤了姐姐的手是我不好,这药很好的,涂上后丝毫疤痕都不会有。”
“唔!”
“姐姐试试吧。我治外伤还算拿手。”
想起黑元胶,李莹笑着点点头:“那好,有劳妹妹。”
盒中的药膏如玉般凝结,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好香啊!”
一面给李莹涂药,羽凝霜一面问:“姐姐喜欢这个香味吗?这种药膏是女子专用的,涂在伤口上不痛不痒可比黑元胶强多了。”
感觉着手上无比舒适的清凉感,李莹不由得赞道:“确实啊。妹妹,这个难道比黑元胶还好?”
“是啊。只是配制的药材都特别昂贵,还需要以黑元胶为药引。女子用的这种不但能治疗外伤,还能白皙肌肤,日常加些花露调和后用来敷面,有些许驻颜之效呢。凡是皮肤粗糙无华或者长斑的情况大多数都能减轻甚至治愈。”
“这么神奇。”
李莹闻言,立即好奇地拿过来细看。李莹当年同样是费了百般心力才能晋封的。她本也想攀上夏翊桓,可惜他看不上她,才转而设法搭上了夏翊安。但她出身宫女,自不能如那些高门贵女,专门培养挑选的美人般千般保养。此时得知这种药膏有益于保养肌肤,顿时兴致勃勃。见她意动,羽凝霜垂眸掩去眼中窃笑,就说:“那些药材搜集不易,我前几天才勉强配成两盒。姐姐如果喜欢,我送一盒给姐姐吧。你留在身边,不小心磕着碰着就不用担心了。东宫里自然什么都有,但乌云露毕竟是珍品。”
一想,李莹就问:“你说此物能让皮肤白皙?”
“对。但要这样用。”
听完羽凝霜的讲解,李莹心中欢喜,点头笑道:“那我就恬颜收下了。多谢妹妹。”
“姐姐客气了。不过你千万别让太子拿错。男子不能用此物的,即便那些陈年旧伤的伤口也不能接触。新伤就更不能用了。皇子们都习武,难免有个磕碰。你可得注意着。”
闻言,李莹莞尔,随口笑答:“妹妹真有趣。难道你家王爷抹过?”
点头,羽凝霜似乎开玩笑地说:“有一次王爷练剑时不小心被磕着可疼了,眼错不见地就拿了随手抹上,疼得不行。”
“呵呵。还真的是呀。但说起来呢,太子以前有个旧伤,不过去年用黑元胶治好了。他说黑元胶抹上可真是疼,可效果很好。”
美目微凝,羽凝霜一脸关心地问:“太子金贵,怎么不用乌云露?”
“论治旧伤,乌云露的效果似乎差些。”
“咦。那我却不知道。可……”转念一想,她装出一副气恼模样嗔怪道:“差点被姐姐蒙蔽了。你就跟我开玩笑吧。太子在皇后身边长大,即便磕着碰着也不会留下什么旧伤的。乌云露即便再金贵,皇后娘娘也不会缺。”
“嘻嘻。我哪有骗你!太子确实有个旧伤痕在手上。他说是小时候的旧伤,那时……不知道为何没治。”
“真的?”
“你要不信……”李莹半开玩笑地提议:“改日你亲自去问问太子吧?”
故意翻了一下白眼,羽凝霜笑道:“我哪敢呐。还好,太子没责怪黑元胶抹上疼。”
抿嘴一笑,李莹就说:“上次宫宴后,他还夸你的琴弹得好。他舍不得怪你的。”
一旁的子涵听到这话,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天性淳真,没那么多曲折心思便丢开了。羽凝霜想着什么,没注意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见达到目的便见好就收,岔开话题。送走李莹,羽凝霜回到小书房里沉思着,心下隐隐猜到了什么。正出神间,高元匆匆回来。“夫人,有人送到侧门外指名给您。”
微鄂,羽凝霜打开一看。“火芝如焰,其形色酷似冰莲,服用之却凝寒气,损精血。若以暖阳滋补之物相激,五脏如火焚,随之精血倒灌,进而呕血昏厥,生机散尽。”
看完寥寥数句,她微蹙秀眉,心中暗惊。发怔许久,她才在榻上坐下,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