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皇帝刚回到宫里还没坐稳，明都府的急报就到了御前。昨晚有贼人在城里闹事，八门禁卫军闻讯赶去围剿。两下里厮杀，现场找到五具黑衣人的尸体，逃走十余人。一番彻查，发现其中一间宅院里机关密布，隐藏着不少不知来历的人。在另一间别院里发现四块腰牌，三块是景王府的，还有一块是陈国公府的。由于此前武宁曾去报案，今早武宁已经去辨认，确认是景王府丢失之物。想了想，皇帝问：“屋子的主人是谁？”
“其中一间属于一个叫做蓝枫的商人，但此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注销了户籍的。另一间……”余熙纲顿了顿才说：“是太子的别院。”
“太子？”
“是的。发现了失窃腰牌的正是那间别院。昨晚因为驸马去参加群英宴，当值的是副统领单明、曹川。当时只见火光冲天，他们赶忙带人赶去查看，就发现两处着火，有人在厮杀。”
目光微沉，皇帝思忖了一下就说：“查一查发生了什么事。传旨，让太子到御书房。”
余熙纲暗喜，赶忙告退。夏翊安刚回到东宫，旨意就到了。他还不知道余熙纲告了自己的刁状，便匆匆往御书房来。进了御书房，听完皇帝的问题，他不由得一呆。心头暗惊，急转念就说：“父皇，儿臣确实在城里有一间别院，那是之前就安置的。如今住在那里的人是儿臣此前结识的一名文士，他颇有才华，极善茶道，儿臣只是偶尔去那里喝喝茶。其余的没什么呀。那院子里服侍的人只有八个，主要是做些厨下的杂事，打扫院落。至于什么令牌……肯定是栽赃。”
“真的与你无关？”
“确实。儿臣冤枉。”
审视了他一会，皇帝又问：“你跟你十弟的关系很差？”
“没有。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的，只是……以前十弟跟二哥关系很差，所以会疏远些。”
想了想，皇帝没再追究。夏翊安强压着心头的烦躁赶回东宫时，早有心腹前来禀报。听完昨晚的事，夏翊安阴沉着脸很久才说：“看起来又是五哥和十弟干的好事，该死的混蛋！”
“殿下息怒。别院里没什么痕迹。另一间院子跟我们毫无关系。一块腰牌说明不了什么的。”
“哼！”
坐倒，夏翊安抚额许久才阴着脸问：“他为什么要把窥探者故意引走？”
一愣，那人忙回答：“这个……属下不知道。”
“他的武功很高？”
“至少会些拳脚。”
“另一间宅院是什么情形？”
“确实有不少机关，还隐藏着些人。属下觉得那位先生只是想把窥探者引开然后生擒活捉，不想惹是非的。谁知道对方竟然丢出霹雳弹。属下推测他们有两拨人，一拨跟着先生，另一拨在他走后进了别院放火，这才引起了八门禁卫军的注意。”
“藏在院子里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属下不认识。”
沉吟半晌，夏翊安才森然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的底牌，只怕自身的武艺只高不低。”
继续出神了一会，他冷笑一声才问：“他现在在哪？”
“暂时留在东菱会馆。”
“我要见他。但注意不要让别人跟上。”
是晚，夏翊安见到了那名书生。似乎没看见他眉间的阴云，那书生十分淡定地回答：“在下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善于暗器，那一日只是看到池塘里的倒影才知道有人在暗中窥探的。在下不想给殿下惹麻烦才离开，准备借力一下。只是不知道他们竟然放火。看来，他们是蓄意放火，就是为了引来八门禁卫军把事情闹大，闹到御前去。”
“……”“在下认为此事必定与端王、景王有关系。他们若是联手起来，太子还是打起精神小心应对为好。”
定了定心绪，夏翊安才说：“先生高明。失敬了。我还是替先生寻一处安稳的地方，再派人保护。免得又出了昨晚的事。”
看看他，那书生不置可否，只说：“有劳太子。但我只是一介布衣，不值得过多重视。他们不过是想找太子的麻烦。既然如此，别院那些还是放弃的好，免得太子出入时落了人家的口实。”
夏翊安自然听得出他在隐隐的嘲讽，是自己的行迹被注意到才引来了这场麻烦。微顿，夏翊安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却还是压下心头的不悦，笑了笑说：“先生所言有理。既如此，先生不如搬到东宫，也好不时请教？”
那人点点头，神色如常。东宫西侧一个不起眼的小跨院里，夏翊安略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回到书房，他才吩咐：“遣人跟随保护，但外出不要阻止。要留意他的去向，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同一时刻，那书生从容地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任凭侍从们进进出出的打扫、摆设，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眼中掠过一丝讥笑。他自然知道夏翊安对自己起了疑心，却夷然不惧。东宫内的两人暗自勾心斗角之时，羽凝霜已经从夏翊衡处得知了探查别院的结果。“那个人没抓到，跑了。但这一次九哥的损失不少，培养的死士损失了好几个。呵呵。余熙纲去父皇面前告了一状，九哥还被父皇召去质问。他现在肯定气急败坏。”
“活该，坏蛋！”
呸了一声，羽凝霜又说：“陈绍的事尘埃落定，但牵出的那枚陈府令牌还有用处。殿下明日遣人把火芝的消息送给端王吧。”
“又送？”
狡猾地笑了一下，羽凝霜附耳低语了几句，补充说：“皇帝可以忽略陈国公府案的内情，可太后是他的母亲。皇帝是个很孝顺的人，不会不过问的。”
微惊，夏翊衡挑了下眉才问：“这么闹……会不妥吗？”
“陛下不是个糊涂的人，不用太担心。”
“那……九哥的那个幕僚会不会给他出什么馊主意？”
“很难说。但依我看，太子心思狠毒又十分多疑，以他的个性这一次如此损失不会不在意的。只要他起了戒心，诸事就不会再跟那个人商量，没准还存着日后永绝后患的心思。不管他们怎么较劲，我们先抓住机会做好眼下的事。”
琢磨了一下，羽凝霜很有把握地说。两日后戌时，端王终于见到了夏翊锦。“三哥，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
“呵呵。去打猎呀。怎么了？”
“我告诉你……我听说太后不是病死的，是被老九害死的。”
挑眉，夏翊锦问：“有证据？”
“那就是个说法。据说那个梁夫人死时的症状跟太后有几分类似，她们在临死前都用过冰莲进补。”
沉思了一下，他问：“之前有人举报说梁夫人是被谋害吧，但廖向不是没找到证据吗？陈国公府里的冰莲都只是冰莲，城里出售冰莲的医馆只有三家而已。”
“对啊。可我觉得这是个机会，管他是真还是假。”
不置可否，夏翊锦又问：“听说陈绍死了？”
“对。依我看是被陈昊害死的的。还有，你不知道，群英宴那一晚城里闹贼……”听完端王把抓贼的事描述一遍，夏翊锦心中有几分好笑，却故意惊讶地问：“放火？”
“是啊。嘿，其中一间别院是老九的。据说那院子里住着他的一个得力幕僚。不过没抓到人，跑了。”
推敲了一下，夏翊锦才问：“陈府那个案子审理的时候九弟是不是去父皇面前说过什么？”
回想半晌，端王点点头。“你把陈家两个嫡子的事拿出来说说。告诉父皇因为两个嫡子死了，陈国公没得选才立陈昊做世子。然后把陈绍的死讯说说，再告诉父皇……陈昊表面上是二哥的人，暗地里却早就是九弟的门下了。但二哥一直都不知道。”
咀嚼片刻，端王又问：“太后的事呢？”
“不要提太后的死与九弟有关系，他确实没理由害死太后，皇后就更没必要了。但你可以把安荣被九弟收买的事一并说说。”
眉头一跳，端王忙问：“可是之前……父皇会不会不信我。”
看看他，夏翊锦淡淡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别院里的腰牌是实证，里面的机关暗器、隐藏的黑衣人都是实证，八门禁卫军当场围剿，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而陈国公府的案子刚刚了结，或许父皇看着陈国公失去了四个儿子也难免心有戚戚然吧。呵呵。这个时候去说时机恰好。因为没有证据才显得九弟手段高明。若是处处都是破绽，父皇反倒会觉得他笨，容易被人家陷害。明白吗？”
揣摩半晌，端王兴冲冲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说：“哈哈。我这就进宫去见父皇。”
目送他离去，夏翊锦转身吩咐：“罗峰，等五弟出了宫，派人把消息送到东宫。”
“是。”
“你们探查那间别院看出了端倪吗？”
“洛首领追下去了，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