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衡赶到御书房附近时就看到阁臣们站在御书房外,都有些冠斜带歪。夏翊安更是狼狈不堪,他的袍服被扯破了,身上都是雪沫,还粘着几片树叶。这时,他正气急败坏地指着夏翊辕怒吼:“好你个十四,你敢打我!以下犯上,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哼!少装蒜。我告诉你九哥,你今儿不让我去看父皇我就跟你没完。”
“父皇病重需要静养,你去添乱做什么?”
“我添乱?不知是谁在添乱。依我看最添乱的就是你。你让我去看父皇,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否则,今儿就闹到底。”
毫不示弱,夏翊辕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地回敬。“你!”
“康王殿下请慎言。”
狠狠瞪了谢亮一眼,夏翊辕斗志昂扬地继续挑衅:“丞相别出声,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老九,我告诉你,你不让我去我就四处去嚷嚷说你谋害父皇。”
“住口!”
“我就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夏翊辕一瞪眼。被他的嚣张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夏翊安正欲发作,斜刺里有个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哈哈。十四,你太不懂事了。太子监国,每日要处理的政务很多的。你要去看父皇去就是了,闹什么呀。父皇在御书房吗?”
一惊,夏翊安转脸一看,只见端王正一脸悠闲地走到附近。目光一沉,他转念说:“五哥来得正好。你评评理,你说……十四是不是无理取闹?父皇正在静养,他偏要去探视。我的解释他不听,不但砸了砚台,还动手打人。你说他……如此不成体统,等父皇醒来肯定会生气的。”
“呵呵。”
斜了一眼夏翊安,端王正想开口,脚步声传来。再次一愣,夏翊安和端王各自转头一看,夏翊衡、夏翊扬几人已经来到近前。看到夏翊安一脸狼狈,夏翊扬窃笑不已却绷住脸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说:“十四,你怎么搞的。看你,冠带都歪了,不成体统。”
眼珠一转,夏翊辕立即配合喊冤。“七哥,十哥,四哥你们来得正好。今早我去探视父皇,金龙卫竟然不让我进去。我找太子说这件事,他还教训我打扰父皇,给我扣一个犯上的罪名。你们快评理,是不是太子理亏?”
“你胡说。我好言相劝,你竟然拿砚台砸我。我若不是灵活些就被你砸到了。”
“哪有这回事,是你血口喷人。”
“住口!”
“偏不!”
夏翊安被他气得暴跳,两人再次吵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争吵,几位皇子心照不宣地你一句我一句地不知是劝解还是挑拨。夏翊辕本就对夏翊安有陈见,闹得更凶了。看着他们争执了好一会,乔正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劝说:“太子殿下,康王,你们别吵了。太子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不让康王去探视,与什么阴谋心虚扯不上关系。康王也消消气。这件事其实不是大事,还请几位王爷劝一劝。”
见状,夏翊扬扫了一眼端王,似笑非笑地说:“五哥,你说该怎么办?”
转念,端王故意问:“十弟,十四一贯听你的话,你怎么不劝劝?”
“我劝了。他是听到五哥说他胡闹才生气的,与太子无关。对吧,九哥?”
不解夏翊衡到底什么用意,夏翊安一愣。端王更没想到夏翊衡倒打一耙,一时语塞,暗骂了一声该死的混蛋,盘算着还是说:“十四的话有道理。这些天我们都不知道父皇的病况如何。太子肯定最清楚,不如给我们说说吧。”
看看几个兄弟,再狠狠瞪了夏翊辕一眼,夏翊安琢磨了一下才说:“不是不让你们去见父皇,而是御医叮嘱说父皇需要静养。既然一定要去,那就走吧。”
“好啊。太子先请。”
横了夏翊衡一眼,夏翊安带头走了。几人相顾,各自跟上。刚走进静安宫,诸人就听到一声怒吼。“滚开!”
“陛下您慢着点。”
“好痛!痛!”
随即是沉闷的倒地声。“陛下,陛下,快来人。”
闻声,几人不约而同拔足往里赶。寝殿里的香炉早已撤去,只燃着香炭。帷幔已挂起,窗棂开启了一些,寒冷的空气漏进来冲淡了殿中融融的暖意,带来一丝清新气息。皇帝倒在距离龙床三步外,双目紧闭,脸上有种不正常的血色,左手不自觉地颤抖,身体也似乎在打抖。几个太监正手忙脚乱地扶起皇帝,左扑在一旁着急地指挥着:“慢着点,慢着点!”
看清,诸子彼此看看赶忙奔上前来。“这是怎么了?”
不等左扑回答,夏翊辕已经心急地一把拽开一个太监扑过去扶起皇帝叫道:“父皇!父皇!您听得到吗?我是辕儿。”
似乎听到了什么,皇帝的眼皮急速地眨动起来,可他没能睁开眼,手却抖得更厉害了。“父皇!这是怎么了?来人,御医在哪!”
见了皇帝奇诡的模样,夏翊扬几人都有些心惊。呆了一瞬,静王便赶过来一起扶起皇帝,一面厉声吼起来。“对,御医呢!”
“快!十四,地上冷,把父皇扶起来。”
几个御医匆匆奔进来时,夏翊辕几人已经把皇帝扶回床上躺好。“你们怎么医治的,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
顾不得夏翊安在侧,夏翊衡回过身来一把揪住一个御医质问。“那个……”“快说!”
“是,是,是……臣无能,不知道陛下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
“是啊,是。不知道。或许刘大人知道。”
“无用的废物。”
狠狠把那个御医掼到地上,夏翊衡毫不客气地问:“太子,这些日子父皇在宫里静养,他病成这个样子你不知道?”
见皇帝醒不来,夏翊安顿时放松了很多,就回答:“一直是刘一之他们在诊治,左扑在服侍。我住在东宫,只是每日来问安。”
“你!”
“十弟,于理我确实不能留在这里的。所以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垂眸思量了一下,夏翊衡就说:“既然太子也不知道,就让刘一之来好好说清楚他是怎么医治的。”
夷然不惧,夏翊安吩咐说:“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刘一之来。”
一个太监飞奔往医官署而去,左扑觑着夏翊安的脸色赶忙走过来低声禀报:“太子,几位王爷息怒。适才陛下突然醒来说屋里闷,要出去走走。奴才几个还没搀扶好,陛下就自己起身走了。可只走了三步,陛下突然叫头疼,然后就抽搐昏倒。不是奴才等玩忽懈怠呀。”
“真的?”
“是。”
没人再出声,皇子们各自站着,不时瞅一下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或者能做什么。夏翊衡默默想着蝎血,再想想皇帝此刻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担忧。沉默间,脚步声响起,刘一之急忙忙地进来。已是无计可施,他只好硬着头皮如实禀报。听完,夏翊扬皱了一下眉才问:“胡说吧!哪有人白日里脉息一会儿躁动,一会儿沉涩,一会又洪大浮滑的?”
“确实如此。臣……臣所学有限,实在不知道陛下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中毒吗?”
端王突然问。“没有中毒的迹象,饮食都有查验的。”
看看刘一之,静王瞅了一眼夏翊安就问:“太子,刘一之已经无能为力,我们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挑眉,夏翊安故作感伤地问:“我也为此费神思量,不知四哥觉得该如何?”
“张榜召医吧。”
不等夏翊安回答,夏翊衡说:“刘一之无能为力,外院的御医呢?萧景之来看过吗?”
见无人回答,夏翊衡立即强调:“这次是太子疏忽了。父皇病得这么重,该让御医都来诊治。历来不都是如此的吗?”
“十弟所言有理。”
端王转念表示支持。悄然皱了一下眉,夏翊安压下心中的恼恨,淡淡地说;“确实是我疏忽了。来人,传医官署外院的御医全部进宫会诊。”
未时过后,外院的御医已经逐个给皇帝诊过脉,却同样众说纷纭。只有萧景之一言不发。“萧太医,你有什么看法?”
萧景之悄然扫了一眼夏翊衡就说:“据说陛下每逢夜间就安宁,白日就躁动,这病或许与天时有关。臣恳请今晚留守宫中观察陛下的病况。”
不等皇子们表态,夏翊安率先开口:“有劳萧太医了。今晚你们都留在这守着父皇。左扑,好生服侍。”
“殿下放心。”
“臣遵旨。”
觉得夏翊安的做派有些许古怪,夏翊衡想了想就说:“那就有劳萧太医了。父皇现在病况不稳,还请太子体谅我们的心情。最近不上朝,不如明早我们再来探视?”
“行啊,免得十四说我心虚。”
横了他一眼,夏翊辕冷笑一声,懒得争辩。端王盘算了一会也说:“十弟说得对,明早我们再来探视。今晚就请萧太医多用心。”
“请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