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辰时过后,阁臣们又来禀报朝务。萧景之便出了宫。十日里,这是他第一次出宫回府。午后,萧景之带着一只玉盒去了景王府。斓羽阁的小偏厅里,羽凝霜很感兴趣地看着那只玉盒问:“真的抓到了?”
“对。我按照你说的把玉瓶放在这个盒子里,打开时只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皇帝突然坐起来吐出一口腥血然后昏厥。接着,那虫子从血里弹起来,还没眨眼就扑进了盒子里。还好有这个机关。”
听完萧景之把引虫的过程细述一遍,羽凝霜更加好奇,忙问:“长成什么样?”
“血糊糊的,没看清。关上后没再打开,只知道它挣扎了好久。这些日子它每晚都在挣扎,看着盒子都能感觉到它在里面发疯,简直比妖怪还可怕。”
“这么可怕?”
“是啊。我觉得它个头很小却似乎力大无穷,不知道是什么妖物。”
闻言,羽凝霜心下一惊,打消了打开观察的念头,就说:“引出来了就好。但你要当心些,我担心太子瞧你不顺眼。”
“呵呵。知道。”
想了想,萧景之把皇帝的脉象给她详述一遍,又拿出自己开的方子问:“你看看。我总觉得皇帝的脉息有种沉涩感,可是没有中毒的迹象了。”
“是吗?”
拿着那方子看了很久,羽凝霜才说:“你明日试试换个药,再用五针之术给皇帝扎一遍。”
“可那是拔毒用的。”
“如果虫子的毒性格外厉害,他中毒或许相当深了。你施针之后再诊脉,如果有所好转就说明有效。”
夜里,羽凝霜把夏翊衡劝到别处去了,独自留在小书房里等待着,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观察一下那只虫子。亥时,搁在桌上的玉盒轻微抖动起来,接着渐渐跳起来,继而整个盒子剧烈地抖动摇晃,几乎就要摔下桌子。吃惊不已,羽凝霜赶忙用手按住盒子。安静了一息,掌下的抖动越来越强烈,好似就有什么要破盒而出。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子时了。那只玉盒突然停顿了一会,旋即一声“咔”地轻响。大惊,羽凝霜赶忙收回手,迅速丢出一只丝网把盒子完全罩住。下一刻一抹血红破盒而出,一头撞在网上。吭哧吭哧。发现自己被困住,虫子暴怒,顿时疯狂地撕咬起来。只见一团红影在丝网里用力挣扎,羽凝霜心惊不已,再次丢出两个丝网。很快,丝网收紧成一团把那只疯狂的虫子和玉盒一起禁锢在网中。可即便如此,它依旧轻微地暴动。稳了稳神,羽凝霜拿出一根金针向那团红色扎下去。咔!吓一跳,羽凝霜只觉得手里一轻,一看,金针折断了。下一息羽凝霜心头一寒,本能地低头急躲。金光一闪,那半截折断的金针竟诡异地倒射而出,险之又险地擦过她的发髻扎在墙上。再次被吓了一跳,不等羽凝霜想好如何处置那只暴虐的虫子,黑影一闪。低头看看桌上兀自抖动的丝网球,九叶好奇地用爪子拨了一下问:“这是什么?居然会动。”
看清是九叶,羽凝霜顿时松了口气。“就是那虫子。”
“哈哈。这么弱,这么小的机关都逃不出来。”
讥笑了一句,九叶抬起爪子按住丝网球感觉了一会,好奇地问:“它很有力。长成什么样?”
“血糊糊的一团,不知道什么样。”
“哈哈。好玩。放出来看看吧。”
想起虫子的凶厉,羽凝霜蹙眉摇头:“不要。它很凶的。”
见她一脸的不乐意,九叶转了下猫眼又问:“你觉得它不好玩?”
再次摇头,羽凝霜问:“你不觉得它可怕?”
晃了一下头,九叶再次低头细看了一会才说:“它还没长好,不但长得丑,气味还驳杂难闻,不够纯净。但力气大,凶悍,挺好玩的。”
羽凝霜哑然。转念想到它毕竟是妖,暗自无语了一下才问:“你要吃它?”
“我不吃虫子。对了,那蝎血还有吗?”
“都在网里。你喜欢就拿去吧。”
“那好,拿走了。”
九叶兴高采烈地叼起丝网球蹿了出去。再次无语了一下,羽凝霜才站起来去看墙上扎着的半截金针。针尖处有一丝血红。闻了闻,她的脸一白,头一晕。大惊,羽凝霜赶忙丢下那只针,再次拾起另一只金针狠狠扎了自己几下,瞑目片刻才缓过气来。太可怕了。这是什么毒虫这么厉害。思忖着,她小心地拿起丝帕掩住口鼻,保持着距离把金针的针尖贴近烛火。嗤!一丝淡淡蓝雾腾空而起。眼疾手快地拿起一只早已准备好的茶杯罩下收起那丝烟雾,等待片刻后羽凝霜才把杯子盖好,离开了小书房。子时过半,明都城外一个不大的庄园深处还亮着灯,窗半启,洛兵正站在屋里说着什么。这时,振翅声传来。夏翊锦抬头一看,只见鹦鹉飞了进来,欢快地落在桌上,丢下一个丝网球。“小夏,给你个好玩的东西。”
低头一看,夏翊锦笑问:“是什么?”
“哈哈哈。可好玩了。你看好了。”
鹦鹉用嘴啄了两下。下一息,一股奇腥的味道四散。夏翊锦腾地站起身来,脸色微变。洛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一道红影蓦地腾空,诡异地空中急停了一瞬猛地掉头直扑洛兵。吓一跳,但洛兵的应变极快,仓促间变掌为拳,毫不示弱地狠狠相迎。锵!两力相撞,洛兵再次后退半步,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麻。红影同样被撞了出去,往后翻了两个筋斗,摇晃数下后一稳,似乎知道洛兵难缠,掉头扑向两步外的夏翊锦。眼看红影扑来,夏翊锦扔出一只砚台。砰!那红影凶悍无比,竟一头撞破飞来的砚台去势不变就要扑到夏翊锦的脸上。不等他闪避,一股风从脸前刮过。那风凌厉无比,瞬间便在他左颊上割出一道细细的血口。嚓!一声刺耳的尖鸣震得屋内的两人同时色变,不得已再次倒退。再下一刹,鹦鹉落在桌上,爪子下踩着一只通体血红的虫子。小指头长短,体圆有爪,生四翅,嘴尖眼圆,显得十分凶厉。此时被鹦鹉踩着,兀自抖动。拍拍翅膀,它愉快地叫着:“小夏,你没事吧。”
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再一看手指上的血珠,夏翊锦苦笑一声:“你的羽毛太锋利了。看,把我的脸刮破了。”
“小伤。你有乌云露。”
“……”“你看看,它是不是很好玩?”
屋内的两人彼此看看,不由得各自腹诽了一句才走过来细看那虫子。“这是什么?”
“哈哈。我不知道。”
无语,夏翊锦又拿起那只丝网球细看了一会才说:“这个机关相当巧妙。看起来这是人家抓到的战利品,你从哪里抢来的?”
“不说。”
既好气又好笑,夏翊锦眼珠一转,又问:“这虫子从哪里抓来的?”
“皇宫。”
讶然,他忙问:“你几时到宫里去了?”
“没去。”
问不出结果,夏翊锦郁闷了一下才想了想,转头问洛兵:“萧景之把那虫子驱除了,可曾抓到?”
“没听说。或许死了。”
“他抓不到。就是这只虫。”
鹦鹉再次拍着翅膀叫起来。听到,两人再次一愣。“这只?”
“对。它跑得快,凶。他抓不到。”
彼此看看,两人再次低头去看那只虫。看了许久,夏翊锦才说:“这是什么蛊虫?你看它……红得发黑,奇毒。”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洛兵咋舌了一下才说:“幸好我戴着蛛丝手套,不然打了它一拳可能会中毒的。”
想了想,他又说:“师叔在蕲州那个冰洞里。要不要把虫子带去给他看看?”
“行。那你去一趟,搞清楚是什么东西也好知己知彼。”
“不行,这是我的战利品。”
“你抓着去,行吧?他看过你就可以吃了。”
转了下黑眼,鹦鹉就说:“可以。五粒青乌丸。”
哑然,夏翊锦只得说:“真的没有了。”
“哼!骗人!”
无奈,他又说:“十条蛇?”
“二十。”
“十二。不准得寸进尺。”
“好吧。”
鹦鹉低头猛啄了几下从那只丝网球里叼出一只寒玉瓶。“等着。”
它抓着虫子和寒玉瓶飞走了。庄子外不远处的树梢上,九叶看着那只虫子,咂咂嘴才摆了一下爪子。很快,九叶兴高采烈地吃掉了寒玉瓶里的蝎血,舒服地闭上眼匍匐在树枝上沐浴着寒夜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