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酉时一刻，龙远鸣毫不掩饰地进城去了苏府。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宴罢时已是月上柳梢了。龙远鸣告辞离开苏府，还没走出十步，一个青衣小婢匆匆奔来说：“龙公子请留步。我家小姐……找你有事相商。”
“谁？”
“我家小姐苏蕊。”
诧异地看了看她，龙远鸣才说：“不太好吧。她是景王的侧妃，我去见她……不合适的。”
“龙公子说笑了，你是小姐的表兄，何来不好？小姐确实有事相请。”
心里有些奇怪，龙远鸣琢磨了一下才问：“她在哪？”
“那边。”
抬眼看看不远处屋檐阴影里站着的人影，龙远鸣还是走了过去。“苏夫人找我有事？”
阴影里，苏蕊抬头看看他显得十分淡漠的脸，不禁想起多年前在西林城时他对自己的爱理不理，心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恼意。顿了顿，她强压下窝火装出一个笑脸说：“表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凶？”
暗自撇了下嘴，龙远鸣揶揄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私下见面不好，万一你家王爷知道会生你的气。”
“哼！”
美目一瞪，苏蕊转念就说：“你对你的霜儿也这么说话呀？”
乍听到“霜儿”，龙远鸣微微皱眉，沉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意思。我听说……听说你们一起开银号，看来关系很好吧。前些日子她还特意出城去找你？”
“……”“放心，我不会告诉王爷的。但既然你喜欢她，不如……我帮你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们府里成日里鸡犬不宁，都是因为你的霜儿。”
苏蕊半真半假地试探说。惊讶了一下，龙远鸣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她一会才问：“她是景王的侧妃，跟你的身份一样的。你说这话不怕你家王爷知道了找你的麻烦？”
“我怕呀。可是……既然你喜欢她，我们可以合作。我帮你得到她，到时候你能如愿，我也少了个对手。好不？”
苏蕊继续蛊惑。“似乎是个好主意。”
“就是嘛。”
苏蕊得意地笑起来。不等她继续笑，龙远鸣冷冷地说：“你喜欢景王，尽可以用些手段设法勾住他。可我不是你。哼！这种下三滥的无耻勾当我干不出来，更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提醒你，你少玩弄那些险恶的心思，免得惹火烧身。”
“哎！你！龙远鸣你，你站住！”
他不理睬，扬长而去。“该死的龙远鸣，装什么清高！”
气哼哼地跺脚，苏蕊口不择言地把龙远鸣谩骂了一顿才掉头拐回了苏府。离开苏府，龙远鸣没有回府却拐了个弯从小巷道跳进了骏远银号的后院。不多时，一辆马车驶离骏远银号。单明家里，羽凝霜正托腮坐在院中。单明正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吃着什么，一面问：“很好吃的，你怎么不吃？”
“红玉贝我吃过，可我觉得烤着吃才好吃。你怎么煮着吃？暴殄天物。”
“你才笨呢。这种贝煮着吃最是鲜美，烤着吃有股焦味，在龙湖都是煮着吃的，只有在明都才烤着吃。你真的不吃？这是云峰今早从龙湖带回来的，可新鲜了。”
“可我还是觉得烤着吃最好吃。”
不等单明继续开导，门响了。龙远鸣跟着金燕走了进来。“霜儿！”
“远鸣，你怎么回城里了？当心皇帝注意到，还有陈昊。”
没回答，龙远鸣走过来坐下，看了她一会才问：“你们府里最近没事吧？那些女人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羽凝霜心头一跳，不由得脸一红，忙回答：“没。挺好的。”
“那就好。”
看着这一幕，金燕吐了下舌头。单明悄然一拉她，递了个噤声的眼神，掂起一只红玉贝递给龙远鸣。“龙兄，你来得正好，很新鲜的红玉贝，吃一只。”
“哦。”
见龙远鸣似乎没见过，羽凝霜莞尔道：“这叫红玉贝，确实很好吃。这个季节在明都才能吃得到，算是比较稀少的。”
想了想，龙远鸣接过那只贝。看着他吃了两只贝，羽凝霜给他倒了杯酒才问：“你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确实。昨日我在山里打猎时遇见宁王和瑞王，有人追杀他们。”
“追杀？那他们怎么样了？”
“我遇见时他们正且战且逃，追赶的人身手凌厉，而且极善于追踪。那时瑞王已经受伤，还中了毒……后来我引开追兵，宁王带着他逃走了。我甩掉追兵后沿着血迹一路追寻，在一处乱石滩附近失去了线索。但城里毫无异样，看起来两座王府都不知道他们遇险。”
“……”“我后来查知城外有个小寒沟，那里有一座观溪山庄正是宁王的产业。附近的村民说日前听到山庄那边有喊杀声。但他们都知道那是贵胄的住处，不敢过问免得惹祸上身。昨晚我亲自去探查发现……庄子里有不少尸体，大多是护卫。还有厮杀的痕迹，但没有活人。如今没人报官，同样无人过问。”
羽凝霜和单明彼此看看都有些惊愕。“奇怪！瑞王已经辞职，谁要杀他？”
“确实很怪。更怪的是为何要袭击观溪山庄呢？听说宁王表示过支持皇帝登基的。”
龙远鸣看看单明，补充了一句。思忖着好一会，羽凝霜才问：“远鸣，追兵很厉害？”
“至少有两个是真正的高手。依我看，他们的武艺比宁王还略高一线。他们身边没有护卫，估计是被绊住了。”
思忖着，羽凝霜觉得很奇怪，就说：“是谁有如此强横的武力？难道是皇帝的人？”
单明琢磨着就说：“肯定是皇帝要杀他们。以他的性格容不下那些王爷的，即便他们未必跟他争位。”
沉思了一会，羽凝霜忙让单明出去打听一些事。单明和金燕走后，龙远鸣想了想才突然问：“霜儿，之前我隐隐听到一个谣言……是关于瑞王的。昨日我遇见他们的时候，我觉得，我觉得或许那谣言不是假的。没准那些人是要杀宁王的，但他们知道些什么才刻意把瑞王引去。所谓投鼠忌器，宁王顾忌着瑞王的安危才处处掣肘。”
羽凝霜一愣。过了一会就问：“你是说他们用瑞王做诱饵？”
“可能。”
被他提醒，羽凝霜蓦地想到了什么，拍案叫道：“肯定是那个混蛋干的好事。如果瑞王出事，安王必定跟宁王彻底反目……翊衡他们就不得不选择立场了。好一个分化瓦解。该死一万次的混蛋！”
复想了一下，她又说：“远鸣，你赶紧出城看看，或许他们需要帮忙。”
闻言，龙远鸣想了想才问：“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们？你不觉得……他们，似乎有悖纲常吗？”
一怔，羽凝霜转眼看了他一会才明白过来。但她颇为与众不同，丝毫不觉得羞怯，想了想就反问：“你喜欢他们中的某一个？”
吓一跳，龙远鸣立即矢口否认。“既然没有私情，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呃？”
“哼！且不说到底是真是假，世间多少得到习俗认可的男女都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者比比皆是，何况是他们这样的？没准他们就是太无聊了。再说了，他们又不妨碍你，你管他们呢。”
“可……”见他一脸惊奇，羽凝霜一挑柳眉，继续振振有词地驳斥：“不是吗？你与他们没有利益牵扯，他们喜欢如何是他们的自由，与你没有关系。”
顿了顿，她又数落说：“瞧你笨头笨脑的，藜藜给的药你不问清楚就吃，险些送命。银号的生意你不关心，你弟弟的武艺没教好，珺鸿跟着你学了几年还是三脚猫……你如果闲着没事，与其无聊地操心他们的关系，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才是正经。我告诉你，那些闲杂人等的闲言碎语是因为他们自己没事干，或者解决不了自己的烦恼困境，才成日里多嘴多舌地议论旁人，都只是为了假装自己很厉害而已。你可别学他们。”
被她的一番义正言辞说得哑口无言，龙远鸣看了她一会不由得笑问：“霜儿，你到底读的什么书，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恩师教的。你就是没见过世面才如此大惊小怪。这种事古已有之，有什么稀奇。”
“……”“不准继续饶舌。你快出城吧，没准能赶得上抓到一个刺客。”
“哎！你就不能不赶我走吗？”
“因为信任你才赶你走。等皇帝完蛋了，你就能回来，不用躲躲藏藏了。”
羽凝霜口齿伶俐地回答。无语。龙远鸣想了想才叮嘱了她一句，起身离去。龙远鸣离开不久，单明回来了。听完他的话，羽凝霜吃惊了一会才问：“瑞王出城前确实去过宁王府？”
“是的。我找了之前认识的一个护卫私下问的，他说瑞王确实去过，但王府总管没告诉他宁王的去向。”
“啊！那……那他怎么找到宁王的？”
“不知道。但我告诉他宁王遇刺，那个护卫立即心急火燎地进去禀报了。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
沉思了一会，羽凝霜往安王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