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锦青入宫请旨。听完武宁的禀报，夏翊衡顿了一会才点头。一日后，锦青和秦雪蓉一起来到鱼鳐山。此时，距离羽凝霜被贬于此处已经过去八九个月，初秋了。山门处，羽凝霜正在打扫落叶。下了车，秦雪蓉就走过去。锦青落后一步，稍微顿足。“霜儿，你怎么样？”
没想到她们来了，羽凝霜诧异不已，愣了一下才说：“还好。可你们怎么来了？”
“安王妃入宫请旨，我们光明正大上来的，你放心。”
看看秦雪蓉，羽凝霜勉强笑了笑才说：“对不住，因为我连累康王了。他好吗？”
“王爷很担心你的安危，可是太妃劝住了，只怕他去找陛下理论会给你招灾。他这会子正气呼呼地在封地。”
“那你怎么没跟回去呢？”
笑笑摇头，秦雪蓉回答：“他人回去了，心没回去。我知道他担心，我替他来看看你。霜儿，你别跟陛下斗气。不管怎么样，他是天子，你跟他争吵对你没有好处的。”
“……”“你弟弟很担心你，可也没法子。前不久，龙将军劝他申请了外任，暂时调离京城到云洲做一任城守，他说这样对你才好，也是避嫌的意思。”
秦雪蓉把这些日子的事给羽凝霜说了说，又认真地劝：“我觉得……你要不给陛下认个错？我请太妃入宫替你说个情，没准就能回去了。这里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何必作践自己呢？”
看着秦雪蓉眼中的诚挚，羽凝霜微微动容。在她看来，秦雪蓉是最该瞧自己不顺眼的女人，可她却似乎与别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发怔了一下，羽凝霜忍不住问：“其实我的死活与康王妃无关的，你为何……何苦呢？”
想了想，秦雪蓉才明白她的意思，苦笑了一下才问：“霜儿，当年你为何不愿意嫁给王爷呢？若是……何至今日？”
“康王是个坦荡的人，心思纯净而善良，可我把他视为朋友兄弟，从未想过嫁给他，那是不一样的。但因为我的缘故……对不住！”
轻叹一声，秦雪蓉正色说：“我知道他对我无意，但我关心他的喜乐……我不希望他难过。至于我们之间……你不必自责，与你无关。或许我们本就有缘无份吧。那桩婚事本是勉强，没有你，他也未必会喜欢我。”
“……”黯然片刻，秦雪蓉又说：“可我关心你不只是为了王爷的心情。我觉得你很无辜。外祖也说……他说他不相信你会做那些事。但如今查无实据，不知如何破局。依我说，你此刻不该让陷害你的人得意，你说是不是呢？可你在这不就让人家得意洋洋了？”
转念一想，秦雪蓉换了个法子劝说。这时，锦青走过来就说：“是啊。霜儿，这阵子宫里热闹非凡，皇帝多了很多新宠，皇后娘家送进去很多美人。我担心日子久了，皇帝会把你忘记的。还是退一步吧？”
闻言，羽凝霜目光微黯，沉默了一会才摇头。“霜儿！你看，你在这他却毫不在意，每日里寻欢作乐，你何必呢？”
继续摇头。叹了一声，锦青继续劝。秦雪蓉在一旁听着，有些不解。耽搁了两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暗，羽凝霜便催促她们下山。劝不动，秦雪蓉只得把带来的衣服物件给了她，又亲自去交代那几个老宫女照看羽凝霜，还拿出钱财贿赂一番才再次嘱咐了羽凝霜几句，下山而去。她们走后，羽凝霜独自立在暮色里眺望，心中百味陈杂。下了山，一路返回。秦雪蓉想了想忍不住问：“安王妃，你为何告诉她宫里的那些事？她听说陛下有了新欢心里只会更加难过的。”
“眼下只有这个法子。要么霜儿认错，或许能回宫。要么她干脆死了心，逃走算了，强过受罪。”
“啊！”
“我是这么想的。否则要如何？他是皇帝，多少女人得不到，得新忘旧是必然的。既如此，何必继续牵挂？其实霜儿就是傻，他有什么好的，偏生她却舍不得。”
锦青有些愤愤地说。低头想了半晌，秦雪蓉只觉得锦青的态度有几分怪异，琢磨着不得其解。但她生性淳善，并非一个多思多虑的人，既然打心眼里认定锦青是羽凝霜的姐妹，便丝毫不曾生出疑虑。回到府里，锦青把探视的情形告诉了夏翊胤。“看起来她没想通。”
“知道他有了那么多新欢，她更不会原谅他了。等我明日入宫见一见皇帝，再让有心攀附的各家送美人进宫。皇帝心情不好又会开始寻欢排遣郁愤，方便我们行事。”
“嗯。青青，我就说你特别聪明的。”
无声地笑了笑，锦青又问：“龙远鸣有动静吗？公主呢？”
“没有。即便大军休沐，龙远鸣也不进城，一直留在军营。他弟弟不久前请旨赴夜弗出使，没有一年回不来的。羽珺鸿放了外任，单明在龙洲，金靖无论帮哪头都难做，所以城里没人替她奔走。公主得知她被赶走高兴得不得了，除了不时去康王府给太妃请安就在城里游逛，但没再出城去找龙远鸣。”
“陈国公府呢？”
夏翊胤摇头。“陈绍是个聪明人，见风转舵谁不会？”
“话是如此，但不得不防。总之，我们与陈国公府保持距离。还有，我觉得秦雪蓉真的很关心霜儿，她留在这里不是好事。”
微感意外地挑眉，夏翊胤问：“那该如何？”
“待我想个法子。”
次日，锦青进了宫。听完她的话，夏翊衡没作声，沉默了一会才说：“你辛苦了。但人家不领你的情，何必呢。你回去吧，这些事与你无关。”
“是。陛下身系家国，无论如何都要善加保养才好。”
锦青十分体谅地说。抬眼看看她，夏翊衡勉强扯了扯嘴角似乎笑了一下。“对了，前儿康王妃跟我说要去探望，我想着不是特别妥当。据说禹州城气候和暖，现在入冬了天气渐冷，太妃有了年纪不如先回封地住一阵子，跟儿子在一起总是好的。这样王妃也可以跟着回去。您觉得呢？”
“十四喜欢她吗？”
叹了一声，锦青同情地说：“哪能呢。康王是个专心的人。”
闻言，夏翊衡有些悻然：“那她真是贤惠。”
“我觉得她着实委屈。”
沉思了一下，夏翊衡才问：“这么做似乎有赶走太妃的嫌疑，不太好。”
见他意动，锦青温柔地出主意：“陛下只要跟罗郡侯提一句就好了。其实康王妃很想回去陪着康王，但是太妃不出声，她就没有借口。”
次日午后，西林郡侯在府里听完太监的传谕赶忙诚惶诚恐地领会圣意，匆匆往康王府而去。他正是容太妃的堂弟。三日后，容太妃带着儿媳、孙儿孙女一路车马返回了夏翊辕的封地禹州城。得知母亲走了，晋阳不甚在意，乐得她不在明都，省得在自己耳边聒噪。数日后，美人沅丽珠生下一个儿子。夏翊衡为此高兴了几日，加封她为昭容。不久，宫中传出喜讯，新进的几个美人相继有了身孕。丽妃兰玉茹再次怀孕了。得知，不少朝臣暗中松了口气，欧家却满心烦恼。苏家更是着急，陶夫人数次进宫探视，更到城外去替女儿求子。承庆殿里，欧凤瑶听着禀报口中发苦。发怔了好一会她才问金月：“虽然赶走了贱人，可陛下来的日子依旧很少，那些贱人们却一个个捡了便宜。而且，这几日陛下又到漪澜殿去了。万一苏蕊有了孩子，本宫怎么办？”
“为今之计，还请娘娘设法把三皇子抱养到膝下。”
“……”“算起来，刘昭仪过世大半年了。娘娘寻个时机跟陛下说一说。您是皇后，收养个失母的孩子名正言顺。”
盯着镜子出神许久，欧凤瑶才勉强点点头。欧凤瑶在承庆殿里焦心之时，七个美人袅袅婷婷地走进了赏荷亭。“叩见陛下。”
“抬头让朕看看。”
这些日子不少世家抓住机会献女入宫，夏翊衡已经看过不少美人，只觉得有几分无趣。随意地瞧了她们几眼，他突然看到了什么，不由得精神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哪一家的？”
“臣女林月，叔叔在文事司任副丞。”
林月轻声回答，娇俏的脸上淡淡带笑。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夏翊衡出神片刻才说：“名字不错。林家。好。”
当晚，林月侍寝。三日后，林月被封为昭仪。半个月后，她搬进了空闲已久的婉鸢宫，虽是昭仪但服侍供应均与四妃无异。不到一个月，林月宠冠后宫，风头一时无两。林家是个中等世家，林月自小不但学习过歌舞辞赋，那些进退取舍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了几分。既得了宠爱，便摆出一副温柔款款的贴心模样，不但乖巧温顺，还懂得讨巧听话的甜言蜜语，哄得夏翊衡十分高兴，于是越加地宠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