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夏翊衡擢升苏蕊的哥哥苏力为兵部侍郎,正三品。按照规制,只有三品官以及有爵位者可以入宫探视,昭容以上封号者方可在宫里接见娘家的亲眷。若无夏翊衡额外赐给的特权,羽珺鸿是没有资格入宫探视的。旨意下达不久,苏蕊的母亲陶夫人便带着媳妇入宫来看望。母女二人说了一会话,陶夫人才忧心忡忡地问:“蕊儿,你,你要不要找个御医瞧瞧?前一阵,杨夫人生下三公主被封为昭容,那个沅美人再过上几个月也要生了。可你一直没动静。”
“……”“蕊儿!”
“陛下来得少,我才没身孕的。我哪有问题?”
“可……可是那些美人什么的,陛下去的时间也不多吧。”
哑然。再想起前晚,苏蕊心下气恼,气咻咻地说:“那些个该死的贱人,改日我一个个掐死她们,免得碍眼。”
大惊,陶夫人一把捂住女儿的嘴。“胡闹!这话可不能说。万一传出去会惹祸的。”
“……”“好了好了,为娘的只是担心你。等我去为你求一求,你早日生个孩子,无论儿女都有个依靠。”
安慰了女儿好一会,陶夫人出了宫。西景门外,看着苏府的马车远去,林子航轻轻拢眉,想了想才叫过几个金龙卫耳语:“瞧着苏家的人进出,别有什么夹带。”
“统领,您是说?”
“哼!宫里的血案十有八九跟贤妃有关系。皇后骄纵,不会有那种心机手段的。反正你们好好盯着,有证据再说。”
这一晚,夏翊衡再次来到漪澜殿。发现自己的贤惠果然吸引了他,苏蕊高兴不少,继续伪装着大度,不时地绕着弯子故意替羽凝霜说说好话。虽然不置可否,但夏翊衡却觉得苏蕊比其他宫妃懂事,至少不会给自己添堵,颇能善解人意。于是,每每在那些美人中呆得烦了,便来到漪澜殿寻个安静。可惜的是,即便夏翊衡一个月中有七八日留在漪澜殿,他对苏蕊的兴趣却不大,恩爱依旧寥寥。最让苏蕊气恼的是,她花重金买来的奇香对夏翊衡毫无效果,每次点燃那香,他都会很快睡着,再也不理她。不解之余,她便怒骂方文。方文同样不得其解。这一日,方文终于觑得空隙不声不响地出了宫。听完他的话,那酒肆的掌柜瞅了他半晌才说:“你们怎么用的?”
“不就是按照你说的……混合在寻常香料里点燃吗?”
“你家老爷很快就睡着了?”
“对啊。两千金呢,我家夫人为此日日骂我。”
思忖半晌,那人才说:“给你这个。记住,加在茶里。有效再收钱。”
“可是……会不会出事?”
“不会的。媚药又不是毒药。”
方文离去后,那人琢磨着便拐进后园,从侧门离开,消失在一处小巷道里。他走了不久,三个跟来的金龙卫进了酒肆。可惜没能找到任何痕迹,只得假意喝了一顿酒,无功而返。夜里,于芷听完那掌柜的话惊奇不已。“这么怪!迷情香居然对他无效?”
“不知道。我给了他一滴巫山云梦,或许有效。”
“为了个不得宠的女人,太浪费了。”
无语。董骥安抚了于芷一句才说:“羽凝霜精通毒术,没准她给过夏翊衡什么避毒之物。”
“迷情香又不是毒药。”
“确实。但羽凝霜偷走了几粒蝎珠,会不会是因为蝎珠?”
“蝎珠对寻常迷药没什么效果的。我盘算过才给她迷情香,要不我早就毒死他了。其实直接毒死夏翊衡立即就天下大乱,何必费劲呢。”
于芷气鼓鼓地抱怨。“不准乱说话!主人是要他们自相残杀。若只是为了杀人,早就杀了!”
教训了她一句,董骥又说:“苏蕊得宠也好。这样那个皇后会更加嫉妒。”
这一晚,苏蕊悄悄把巫山云梦加在夏翊衡的茶里。“陛下,这是臣妾亲手烹的茶。”
不疑有他,夏翊衡接过。没等他饮,夏翊衡突然皱眉。见他神色古怪,苏蕊心里一惊,忙问:“您怎么了?”
“怪事,这茶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不可能啊。这是从南边进贡的蓝藻茶,前儿您赏赐的。”
“真是怪事。”
夏翊衡低头看看那杯茶,茶汤淡淡,透着一抹似有似无的金蓝色,毫无异样。“到底有什么不妥?”
“很怪,有股难闻的焦味。”
“……”“你再去沏一杯。”
一怔,但苏蕊不敢争辩,只得怏怏地端走那杯茶。不死心,她再次悄然把旧茶加到新沏好的茶里,虽然效力或许会淡薄,但总比没效果好。然而,夏翊衡却再次闻到了淡淡的焦味,还变成了焦中夹苦。无语片刻,他厌恶地摇头,干脆吩咐侍女去重新沏茶。“陛下,臣妾……”看着苏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夏翊衡就说:“朕知道你不善于做这个,算了。这些事让侍女去做。来,给朕弹首曲子。”
无奈,苏蕊只好去弹筝。被苏蕊沏的茶弄糟了心情,夏翊衡不再去漪澜殿,可那些美人让他渐渐觉得无趣,便转而到承庆殿去了。见到他来,欧凤瑶高兴不已,立即吩咐金月去沏茶。品过后,夏翊衡有些惊奇地看了看金月才说:“你的茶烹得很好。”
“谢陛下夸奖。奴婢的手艺比不得宫里的娘娘们。”
摆手,夏翊衡随口回答:“你的手艺比贤妃强多了。好好的蓝藻茶被她煮出了焦味,火候掌握得太差。”
欧凤瑶闻言暗喜。数月来发现夏翊衡不时留在漪澜殿,她心里更添了担忧。此时得了机会便盈盈笑道:“陛下苛责了,贤妃出身世家,哪会烹茶呢。”
“呵呵,是啊。不但有焦味还似乎发苦,那是朕见过的最难喝的茶。”
金月在一旁低着头听着,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翌日,一条消息送进漪澜殿。苏蕊得知夏翊衡评价自己的茶煮得最差,气得咬碎了银牙。但她曾经下过苦功学习茶艺,苦思不解就质问:“方文,是不是那个店铺欺骗本宫给了什么无效的药破坏了那杯茶?”
方文惊愕。无计可施,他只得再次寻机出宫去询问。细问后,那掌柜沉吟很久才说:“或许你家老爷在外面得过什么奇妙的宝物,所以那些东西对他无效。”
“……”“如此,我们也爱莫能助。”
那人丝毫不磨叽,爽快地把黄金退还给他。方文怏怏地拿着银票走了。不远处的街角,林子航一身便服斗笠,远远瞧着那间店铺寻思着。半日后,夏翊衡的奇特状况被送回书生处。看完,他惊讶不已,叫来于芷询问数语才吩咐把消息送回栗原城。在美人们中流连了半年,夏翊衡逐渐对她们失去兴趣。这一日散朝后,他难得地来到御书房批折子。夏翊胤吃了一惊,但还是按捺住心绪假装高兴地把各种好消息禀报一遍。听完,夏翊衡就问:“这些日子各部都有例行的巡视,情况如何?”
“状况良好。户部已经完成了年中的税收巡视,今年海事司的收益还增加了些,新建了两个很大的码头,增添了税收的来源。关子寒已经把兵制革新的事推行到了赤风军。但他提出先在金焰军推行改革,陛下觉得合适吗?”
看了关子寒的折子,再拿过那些具体改革的呈报细看一遍,夏翊衡微微拢眉。“红狮军带甲五万,雪狮军带甲十万,但辎重储备的数量不对,似乎多了些。”
“……”轻叩桌面片刻,他低头看看签批上的加注,便召来欧久瑑询问。听完欧久瑑的话,他摇头说:“关子寒怎么办事的?这么简单的数量都算错?兵部都干什么了?”
没想到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夏翊胤心中暗惊,立即说:“他或许忙得晕了。之前他回来去见公主,公主当时在气头上把他骂一顿,原本说好给他的钱财只拿到了二万两,还被数落。”
“钱财?”
“是啊。”
夏翊胤把晋阳许诺给关子寒钱财又反悔的事说了。“嘿,不争气的笨蛋。问女人要钱,丢脸!”
“……”“叫他来。”
关子寒很快被训斥一顿,连带兵部、户部尚书诸人也难逃教训。夏翊胤只得知机的请罪,慷概地替欧久瑑担下了责任。夏翊衡没有追究他,只是嘱咐他要多学习。离开御书房,夏翊胤心急火燎地回府告诉锦青。听完,锦青沉吟许久才说:“陛下曾经是兵制革新的主要推动者,起初的方案就是他提出来的。在这一点上,他最有心得,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但还好,他没有深究。”
“翊胤,皇帝还是很信任你的……此刻停下还来得及。”
顿了顿,锦青看看他轻声说。夏翊胤一愣,旋即坚定地摇头。暗叹一声,锦青才说:“明日我入宫一趟,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入宫为何?”
“我要去看看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