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奇兵很快，龙远鸣调度完毕，诸人各自准备。不多时，小李镇外短兵相接。出乎意料地是，龙远鸣没有带着众人往南杀出一条血路，反倒掉头逃进了龙湖深处。追捕再次失利，急报送进了移师到龙湖外的赤风军大营。“他们杀到码头，抢下船只逃进了龙湖深处。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赤风军副帅罗定一听，先吃惊后狂笑。“好！好！这一下可是插翅难逃了。立即封锁龙湖，把船只全部集中到南岸。派船挨个岛屿的搜。”
传令兵飞一般离去，罗定回顾夏翊胤说：“王爷放心。末将已经封锁驰道。没有援兵，他们逃进龙湖就等于孤立无援。龙湖虽大，但至多十日便能将乱军一网打尽。”
“好！”
“据说丞相他们……不知？”
微顿，夏翊胤淡淡地说：“十四谋反，串联了那么多人……附逆者一概不赦。”
“明白。”
是晚，夏翊胤看完从明都送回的消息冷笑一声，吩咐左右发现乔锦岳的踪迹立即抓捕，但不能让锦青知道。诸人退下后，他走出大帐负手仰望星空。皎月当空，漠视着人间恩怨。夏翊胤望月之时，距离龙洲三百里外一座高山顶上，洛兵正在说话。“赤风军叛变，雪鹰军被策反，整个东南没有可以调动的援军。龙远鸣虽然救走皇帝，胜算依旧渺茫。明都陷落，周边三大城与城外的金焰军、白龙军都归附了安王。”
“但羽凝霜逃走了，往北。”
洛兵补充了一句。看了他一会，夏翊扬才问：“真的是十一设计的？”
“是的。”
“可他，他几时那么有谋略了？”
“十一确实没那么聪明，但他娶了个贤内助。”
一旁的夏翊锦轻声回答。夏翊扬愕然，顿了顿才问：“锦青？”
“是啊。你看。”
接过那些消息细看一遍，夏翊扬半晌说不出话来。呆了许久又问：“她几时想做皇后了？”
“依我看是十一想做皇帝。锦青只是爱夫情切，担心他兵败……”“……”眺望着远方，夏翊锦说：“龙湖祭天，请君入瓮。不知是谁替十一谋划的。那个地方一望无际都是水，开阔平坦无险可守。龙远鸣护着十弟逃进龙湖深处，可龙湖再大也经不起赤风军挨个岛屿的搜寻。如无奇兵，十弟很难幸免。他死了，羽凝霜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力挽狂澜。到那时，欧家、十四定罪谋逆，四弟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停顿片刻，他眼中掠过一丝莫名的光。“但如果有人站出来指责十一弑兄夺位并拿出证据……一旦十一不能顺利登基，必定群雄并起。没有人收拾残局，江山易主便是定局……呵呵，若如此，夏氏皇族难逃诛绝。哪一家的新主能容得下前朝余孽呢？”
听着，夏翊扬发怔了一会才问：“三哥，那你……你不管？”
笑了一声，夏翊锦唇角牵出一丝意味难明。“我们可以袖手不理直到诸方并起……翊扬，到时天下就是你说了算。”
一愣，夏翊扬瞪了他一眼才悻悻地说：“我说了没兴趣的。”
“要不让十一做皇帝？”
“羽凝霜不是你的师祖吗？”
“叶语鸢早就死了，她自己说的。”
“可她传了你千蛛阵和化虫术。”
“是啊。”
“那你不理她的死活了？”
“我派人通知她逃走，还帮她逃出明都已经还了人情。我可不欠她的。”
“但她答应了很多东西，她死了不是很亏吗？”
“哈哈。若能乾坤在握，六百万两只是个小数字。”
“……”沉思片刻，夏翊锦才回顾他问：“翊扬，十一是你的亲弟弟，你不希望他赢？”
“那你呢？羽凝霜跟你师出同门，而且……那一日她若不曾挡住龙远鸣的剑，我们不会有今日了。”
闻言，他走到他面前站定，轻声问：“你想好了？图穷匕见，成王败死。你，真的不帮十一？”
“我想帮，可是……”沉默了一下，夏翊扬才看着他说：“论亲，十弟也是我们的弟弟。父皇在天有灵若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当年，他立九弟做太子……我觉得是为了平衡，更是因为他伪装的大度让父皇以为他能善待我们。自成祖以后，皇族代代骨肉相残，愈演愈烈。三哥，十一如果赢了……十四会死，四哥也会死。他不会放过羽凝霜，所有支持十弟的世家官宦，谢家、昌侯、陈国公那些必定难逃赶尽杀绝。”
“他会那么狠毒？”
“他是我弟弟，所以……我或许才最了解他。”
回想往昔，夏翊扬低声说：“当年他希望我立储……起初我没注意，后来我渐渐发现……是他自己想做皇帝，只是因为我在那，他才……他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私心。”
走到一块山石上坐下，夏翊扬盯着一株草一会又说：“那年宫变……十一次日就赶回明都。他去狱中见了我一面。他说我傻，说我该让你去拼杀然后坐享其成……我看得出来，他赶回来不是为了锦青，也不是为了我这个哥哥的安危，而是为了捡便宜。只不过十弟掌握了兵权，他没有机会。但他或许自己还不知道那些隐秘的心思，所以我让他辞官返回封地，就是不希望他在权力圈子里一直打转，继续滋长野心。”
对他的说法有些意外，洛兵想了想才问：“安王是这样的？不会吧。”
扯了扯嘴角，夏翊扬回答：“很久后我才觉得……十一坚持娶锦青不仅仅因为喜欢她，更因为她显赫的出身。若锦青跟羽凝霜易地而处……”摇摇头，他说：“羽凝霜出身卑微，十弟能为了她跟太后翻脸，对她是有几分真情的。”
夏翊锦疑惑地挑了下眉，“他想娶个身份显赫的王妃？”
夏翊扬苦笑了一下才点头：“三哥，我母亲出身侍妾，不比先贵妃是名门闺秀。虽然都是皇子，论高贵，我们兄弟连十弟都不及，或许只比四哥强些。按常例，我们的王妃都是中等世家之女，不可能是名门闺秀的。”
“那你为何不愿做皇帝？无论出身如何，皇帝是最尊贵的了。”
“做皇帝有什么用？而且我不觉得。即便母亲出身侍妾，可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何来低贱？哼！比较无数寒门子弟乃至贵胄公子，我一入朝就是四品官，一步登天了。”
无语，夏翊锦想了想又有些好笑，就说：“我们助十弟脱出罗网，但不管他们的对决，如何？”
明白他是顾念自己的感受，夏翊扬笑了笑才问：“奇兵在哪？”
“龙湖并非没有地利，但必须有驾船的高手。多年前的那份人情恰好用得上了。”
夏翊锦两人议定之时，夜极深了。龙湖深处一座地势复杂的岛上，夏翊衡一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三日三夜不曾合眼，大多数人都支撑不住，安排好值守，各自狼狈地靠着山石睡去。只有龙远鸣毫无睡意。坐在岸边一块山石上，他想起远方的明都，喟然轻叹。带着夏翊衡逃进龙湖深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困守小岛，外无援兵，下一步如何破局，他毫无头绪。正出神，似乎有风吹过，头上一凉。一惊，龙远鸣抬眼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伸手一摸，抓到一片树叶。“坚守五日。”
瞪着寥寥四个字，龙远鸣先是一愣，旋即精神一振。虽不知援军何来，可来不及细想了，赶忙集中精神考虑如何防守。两日后，六月初十，赤风军搜到了那座岛屿。龙远鸣指挥士兵们借助岛上复杂的地形迂回坚守。闻报，罗定调来船队封锁小岛四周，日夜猛攻。龙湖上喊杀声震天之际，一封书信送进南部边陲的静海城，同时，雪鹰军一名副将率部哗变，拔营往济州急赶。六月十四，寅时末刻。战鼓骤响，喊杀声直冲霄汉。一只船队从龙湖北部那片极其险恶的水域里穿出冲破了围困岛屿的叛军左翼。火光冲天！正在岛上苦苦坚持的众人无不是精神一振。“援兵！”
“快，往北撤退。”
众人护着夏翊衡且战且退，还未行至岸边，就见一队黑色衣甲的武士迎面而来。看清为首者，龙远鸣一愣，夏翊衡也住了脚。十年不见，那人身形不变，眉目依旧，只是多了些岁月洗练出来的沉稳与厚重。怔住片刻，方才跟上来的单明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来了一个熊抱。“太好了。你怎么会来的？”
来人一笑说：“稍后再说。我们的人不多，快撤。”
单明飞快地回头：“陛下，援军来了，我们快走。”
没想到是他赶来相救，夏翊衡的心情变得很奇特，既意外又似乎尴尬。但此时无暇多问，赶忙相随登舟而去。飞腾的烟火里不知道有多少敌军也不知道有多少友军，众人只感觉到他们似乎在火海中穿行，十余条战船排成奇特的阵势灵巧地在乱军中穿梭，好似游鱼。天色方明时，只见前方一片浩瀚的水域连天接地，正是龙湖外那片通海的大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