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漪澜殿。以往,苏蕊记恨着羽凝霜,又知道他与羽凝霜关系密切,即便生病也绝不会让他医治的。诊脉良久,萧景之才问:“娘娘有何不适?”
“本宫就是想让你看看……本宫为何一直没有身孕?”
微鄂,萧景之就说:“娘娘的脉息没有问题。”
“是吗?”
“确实。”
想了想,苏蕊才问:“过去贵妃没有生养,曾经还听说过她去求子。萧太医一直替贵妃请脉,不知是不是你寻了什么灵药呢?”
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萧景之不知道羽凝霜此前用药避孕,笑了笑就说:“娘娘说笑了。贵妃娘娘自小禀赋比较弱,但身体并没有问题。子嗣呢……有时候是天数。或许过去贵妃只是缺少些机缘或者命数不到吧。”
“那本宫呢?”
“只要陛下常来,娘娘一定会有喜的。”
萧景之不咸不淡地回答。“……”“娘娘玉体康健,并无什么病症。但娘娘的心脉上有些郁结,日常还是善加保养,少思少虑为好。臣告退!”
瞪着萧景之的背影,苏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摔了茶杯尖叫咒骂:“该死的萧景之竟敢嘲笑本宫!他竟敢嘲笑本宫!”
“娘娘息怒。”
“你让本宫怎么息怒?怎么息怒?哼!该死的,都是一群见风转舵的小人!小人!他以为他的妹子嫁给龙远鸣就耀武扬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苏蕊再一次歇斯底里起来,方文知趣地退出,漪澜殿里静静地,没有人敢出声。宫里没有人在意苏蕊的心情。次日,即便万般不乐意,苏蕊还是假笑着去给羽凝霜道贺,假意关怀地叮咛她出入小心云云,一面难过地叹息自己没有福气生养。看着她,羽凝霜再看看那只丽兔,忍不住有些同情。是晚,夏翊衡回来,羽凝霜想起苏蕊就说:“陛下,这些日子我身子不便,你到别处去吧。你很久没去贤妃姐姐那里了,你去看看她吧。”
“贤妃?”
“嗯。”
“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贤妃姐姐比皇后大度贤惠多了。看,这只兔子在御花园走失,是她一直替我养着。不管怎么样,你娶了她的。当初是太后要指婚,不是她的错,你去一下吧。”
羽凝霜笑着劝说。拎起那只鹅黄色的兔子看了一会,夏翊衡好笑说:“替你养只兔子你就感动得一塌糊涂?霜儿,你太容易被骗了……”想起锦青,夏翊衡还是打住了到嘴边的话,转而说:“说起来她确实比皇后贤惠,可朕觉得她比较无趣。告诉你,她煮的茶简直是太难喝了。”
“茶?”
“是啊。那一次……”猛地想起那杯很难喝的茶,夏翊衡便把那件事当作笑话告诉羽凝霜,又说:“她的茶艺差得离谱,茶都能煮出焦味,比你差太多了。朕就陪着你,哪都不去。”
不解,羽凝霜继续追问:“茶会有焦味?”
“嗯。”
“不可能吧。”
“真的。她沏了两次都不行。第一次是……对,焦的。第二次是,焦糊味,还有苦味。”
“是什么茶?”
“蓝藻茶。”
微拢柳眉,羽凝霜不说话了。发现她不出声,夏翊衡笑问:“怎么了?朕不去。你别管她了。”
寻思着,羽凝霜吩咐高元。“把那盒蓝藻茶拿来。”
“娘娘,茶叶在这。”
打开拿出一片细看半晌,闻了闻,羽凝霜才定睛去看夏翊衡的眼睛又抓住他的手腕诊脉许久问:“那一日陛下没喝那盏茶吧?”
“没有。那么难闻的味道还喝?”
“那你……可感觉到什么不适吗?”
“没有。”
惊奇地看看她,夏翊衡笑道:“过去好久了。放心,朕好端端的。”
端详了他的脸一会,羽凝霜微笑说:“没事就好。我只是担心你。有些东西……起初是看不出来的,某些特别的药物几年才看得出效果。”
闻言,夏翊衡真是吃了一惊,忙问:“药物?什么意思?”
“陛下,即便沏茶过了火候,蓝藻茶绝不可能煮出焦苦的味道,只有一种可能……”“什么可能?”
斟酌了一下,羽凝霜才说:“除非茶叶原本就烤焦了或者茶叶里加了什么东西。不知道那茶叶是谁给她的?”
一怔,夏翊衡猛地凝眸,沉思了一会才问:“你是说沏茶不会有焦味?”
“其他的茶我不知道,但蓝藻茶绝不会。这种茶叶来自海里,制法特殊,本身便富含水分。即便彻茶过了火候至多是少了那一丝醇厚的茶香,绝不会闻着有焦糊的苦味。”
没有怀疑苏蕊,羽凝霜笑着又说:“或许那是皇后送给她的茶,茶叶里做了什么手脚想让她煮出难喝的茶来恶心陛下。那些日子,陛下不是经常去漪澜殿吗?”
“……”“陛下喝茶吗?”
拿起那盒茶叶,她笑着问。微顿,夏翊衡思忖了一下才笑说:“好啊。朕要喝你沏的。”
“嗯。”
不多时,袅袅茶香在殿中四散。看着她摆弄茶叶,夏翊衡倚着榻,若有所思。旁人不懂得,可羽凝霜深明医药之理,稍一研究茶叶便轻易地指出了苏蕊沏的茶里另有玄机。夏翊衡自然知道那是自己赐给的茶。如果茶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必定是苏蕊或者漪澜殿中服侍的人。思及此,他眼神微冷。翌日散朝,夏翊衡召来林子航。听完他的吩咐,林子航肃颜说:“陛下英明。臣曾留意到漪澜殿的总管方文数次出宫,除了到苏府替她问候父母,还去过城中的一处酒肆数次。算起来恰好是贵妃在山上的时节。”
垂眸片刻,夏翊衡才问:“知道那个方文去做什么吗?”
“没查到。臣数次寻机盘查,一无所获。但不想打草惊蛇,故而……”点头,夏翊衡又问:“她哥哥呢?”
“臣留神了一些时日,苏大人从不进宫看望妹妹,他的夫人一年才来二三次。看起来……没有牵连。”
推敲片刻,夏翊衡才说:“宫中女子嫉妒吃醋在所难免,偶尔玩弄一下小心机,朕可以装作看不见,但不能过了底线。子航,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
“很好。当年宫中的血案一直没有找到真凶,但朕确定与霜儿无关,既然是栽赃,最可能的主使是欧凤瑶,如今看来或许还有人。可乱局方定,人心思安,即便处置也需要证据,否则宫里成日里乱哄哄的不好。”
“是。”
“你好好留神,先查清。”
“遵旨。”
林子航退出,夏翊衡才唤来武宁吩咐:“安排妥当的人照看贵妃的饮食起居……不能出岔子。告诉高元,宫中女眷去嘉乐宫探望的都要留神。花草司送的那些都要让萧景之先验过。还有,妥善照顾七皇子,他正是好动的时节,告诉服侍的人小心谨慎。”
武宁退出后,夏翊衡独坐景元宫沉思着。出神中,他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兰玉茹初次怀孕滑倒并小产的事,复又想起羽凝霜幽居鱼鳐山后相继死去的刘子灵和兰玉茹,再想起突然去往鱼鳐山撒泼的林月,拢眉半晌,他心头微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