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妙在第三天醒来。 由于过于虚弱,她只醒来睁了睁眼睛,就又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哪怕服用了辟谷丹,她也是凡人之躯,不说身体的力量已经流失得十分严重,她依旧瘪下去的肚子和染红的裙角似乎更在告诉简百三一个可怕的事实。 简百三没有旁的办法,捉了路边的野兔想烧给她吃,可是身上又没有火石;哪怕采音醒了,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她的灵根中并没有火。 眼看着李来妙越来越虚弱,简百三没了法子。她仔细盖住洞口,还在里面留下了回春丹和辟谷丹,决定先带着李来妙去寻医问诊,中间一天给采音发一次传讯符以确认她的状态。 简百三唤出飞行法器,向着记忆的方向一路疾驰,半日出头,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镇子。 镇子的入口没有写什么名字,看起来人烟稀少。简百三问了人,发现这一个镇里,也只有两名郎中而已。 李郎中要价低些,能力也低些;王郎中要价高些,但能力也高些。 简百三一路奔向了王郎中的医馆,那男子看有人进来,先问:“有灵石没有?不做没灵石的生意,老夫我亏钱亏了好几年了。”
简百三言简意赅:“有。快治。”
迈进来,这王郎中一看李来妙的模样,立刻吓得煮灌米汤,针灸穴位,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好容易坐下来,他一把李来妙的脉,面露惊讶,道:“莫不是什么鬼神之术?这女子脉象虚弱,脏亏体虚,犹如饿殍,比我想得还糟,早就该死了才对,怎么还活着?”
看简百三面色难看,王郎中才重新改了措辞,但语气中充满了对简百三的不满和不解:“……看样子,她已经小产,孩子救都救不回来了,你怎么才把你姐姐带来?”
“……我们出了事,昏迷过去了。”
简百三说,“抱歉。”
“你这孩子!”
王郎中听她语气不硬,他的语气便立刻强硬了起来,“这,这,哎呀……看起来晕了快十天了!可你也不该向我道歉啊,你该向她道歉啊!”
服用了辟谷丹,加上那幻境本身的消耗极低,给郎中造成了她只昏迷了数天的假象。 “不对,你也不该给她道歉,”王郎中又开始自言自语,“你又不是孩子的爹,那这孩子的爹是谁!这爹怎么不管自己娘子?”
简百三面色不动:“孩子的爹死了。”
“孤儿寡母啊!”
王郎中说,“可怜!可怜!”
“病妇醒来以后,你按我的这个方子过来抓药,先服个九日,之后再看情况另换药。”
简百三道:“醒来以后,我姐姐能否在医馆休养,派个仆妇照顾?我另外有事,几日后才能回。”
怕他不答应,简百三从怀中掏出一只灵石小袋:“一百灵石,暂订一个月。”
这个价格,已经至少比月滨城这么做来的正常价位翻了一番,更别提这小小镇子,绝少不了。 那郎中看她表情平静,出手大方,像是不太在意钱财的样子,眼珠子一转,立刻打蛇随棍上:“哎呀,这位小姐,怕是不够,还得多个十好几……” 怕是没有带刀,给了他什么错觉。 简百三干脆地握着拳抬起手,郎中以为是灵石,立刻凑上去伸手打算接,却看她张开手,手中是一团不断跃动的紫色雷球,边缘不规则地颤动着,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眼看就要碰上他的手。 王郎中猛地后退,背撞在药柜子上,震下来一堆灰尘,立刻感到面皮都僵死了:“五,五十灵石就够,就够了……我让内人亲自照顾,仙师饶我……” 简百三没有收走多余的,盯着他道:“好好照顾她。若是我回来,她没有恢复,或者给我说你们谁让她不舒服了……” “后果自负。”
王郎中立刻点头哈腰地应了,从内屋腾出来一个空房,让药童抬着李来妙过去安置好了。 安置好人,简百三也顾不得什么会不会惊到凡人,在医馆门口便唤出了飞行法器,腾空而起,重新赶往了采音所在的方向。 在路上,她用了一张传讯符,采音那边没有回信,想是还没有醒来。 怎么会这么久? 采音明明是她们之中实力最强的人,更别提修炼的本就是相关的术法,更应该能察觉得到才对。 她驾着飞叶,降落那附近,打算小心些过去那洞口,免得不小心一脚又踩进去,重新被那万事果见一番。 她可不想再重新见一次了。 秋草稍微枯了些,矮趴趴的。不过简百三走时掩盖小心,还需要仔细弯下腰找找,才能找到那块被她盖得仔细的洞口。 秋风很是凉爽,几棵树稀稀落落地长在这片土地上,远处“簌”地一声,可能是什么野物听见她走路的动静,被吓跑了。 原本是这样安稳的气氛,甚至能称得上惬意的秋夜,但不知怎么回事,简百三站住脚,心里总是微微地发着毛,总是觉得不对劲。 她伸手轻轻按住刀柄,又骤然转头。 一阵被她的动作带起来的微风掠过,背后就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野。 她再转身,依旧一片安详和静谧。 简百三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笑自己的疑心病。 又找了十步,她总算认出来了那片被自己藏得很好的洞口。掀开草皮,她跪趴着往里看了一眼,看见采音还是以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蜷在里面。 真不知道采音什么时候能醒。 她抬起头,却在一瞬间浑身一悚,瞳孔骤缩。 一个人在低空中盘坐着,背后美丽长发的末端堪堪触到地上最高一棵草的草尖。 他一手托着腮,正静静地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丝兴味。 离她最多只有五步的距离,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她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甚至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只能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僵硬地,近距离地看着他。 她再次感到自己浑身发烫,丹田极速地鼓动起来,灵力仿佛要冲破她的经脉,幸好手中的善因堪堪压住。 但气血依旧一阵翻涌,她整个人面部一阵滚热。 下一秒,她就感到自己喉头发紧,整个人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粗暴地拎着衣襟,悬空提到了他的面前。 “真巧,又见面了,”那人温和有礼地看着她的眼睛,道,“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吧?”
简百三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阵微风吹过,他的长发带着一股没有彻底散去的血腥味和一阵奇妙的檀香气轻轻拂上了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