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未见他答话,䊾熙就道:“好好好,我不说这个。交代你的事查得怎么样?魏厂公的义女是不是很奇怪?”
“抱歉了阿熙,最近忙了些,所以没有怎么调查。但是今天我无意碰见她,总觉得她有点眼熟。我觉得她就是我要抓捕的人,只是为什么会是她呢?”
刘玄明抚摸着腰间的佩剑,若有所思。䊾熙道:“你仔细说来我听听。”
刘玄明组织了一下表达方式,道:“近几日牢里有几个不太寻常的犯人,竟然敢越狱,虽说最后还是抓回来了,但那几个犯人有功夫在身,所以我被派去镇守。今日有一个可疑的蒙面小姐姐在附近徘徊,我当即跟过去,谁知她一见到玉树临风的我就跑了。“心里没有鬼能跑吗?所以我就追了过去。她轻功太得了,阿熙你的轻功啊,也大不如她。后来她跳下去一下就不见了,我不死心继续追。她就消失在我眼前两弹指,等我再看见她时,她行头都变了。“就算她告诉我她是魏厂公的义女,我对她还是很怀疑。一个千金小姐,出门在外怎么一个仆人都没有带?而且她那行头也太朴素了,我还以为是哪家的丫鬟。”
䊾熙听的时候,抛起茶碗把玩,听他说完后轻轻放下茶碗道:“阿九,我说了不能你觉得对方可疑,就断定对方有罪。万一魏厂公的义女和你追的可疑人不是同一个人,你的疑心就害了你。”
“我就知道阿熙你一定会这样跟我说。为此我没有十足证据,放先她回家了。不过现在看来,无论我对她的事有没有兴趣,她都值得我去了解了。”
“她很有趣,所以我才想让你查查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竟然让一个公公突然的收她为义女——得是多厉害的人物才能用手段做得到。”
刘玄明嘴角又不由得的扬起道:“比我再厉害,也逃出不了我掌心,我到想看看她能逃到哪里?”
本来萍水相逢,甚是可以说非亲非故,也无怪她的事总不按常理出牌,不引人注意都难。刘玄明也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他被刘大人收留也不过是成为手下之一罢了。而魏厂公作为一个公公,偏偏收养了义女,至于收养的原因,只有魏厂公自己知道了。收养魏如意的时候,她已十六岁,想让人不想入非非都难。一说是魏如意是魏厂公成为公公前在外留下的种,二说是魏厂公想养小情人,三说是收养了给他以前的傻子侄子做媳,无论何种缘由,似乎都可以说通。这个魏如意成为义女后倒是安分守己,平日足不出户,外人向魏家家丁打听来的口碑也极好。唯一让人无可奈何的是,她成为义女后,在外丢东西就丢了十三次,每次都要把长安城惊动。似乎脑子不好才会丢三落四到这种程度,毕竟一般人一辈子丢了重要的东西也就这么几次。可见到她的时候,根本不会把她和没脑子之类联系起来。而这次丢的东西太让人震撼了,长安城的人都对失物大感兴趣——究竟是什么东西,重要到竟让她以身相许?而且一个千金,东西丢了让人找回重金相谢便是,何必用以身相许为由头?更何况,她的贴身丫鬟应该见过她的东西才是,为何丫鬟却不道明这失物具体的样子、也不说东西失踪前路过什么地方、也不参与寻找、只是传个模棱两可的话?若是真的是消遣长安城的人,那也未免太大胆。由此种种,阿熙盯上魏如意不是没有道理的。䊾熙觉得他们聊得太久了,就道:“好了,阿九,时辰不早了,没事的话你回去吧。山河已暮……”“愿君好梦。”
似乎是什么让人开心的暗语,刘玄明很满足的笑了,“既然姐姐今日难以多留我,我就改日来接姐姐罢。”
靠近窗子听窗外没有人,当即开窗遁入夜色。今夜的长安城很安宁。夏日的清晨亮得早,古道就起得早些了,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拿着折扇细细琢磨。他总觉得用折扇做武器,限制终究多了些。比如,近身用起来挺顺手,远程的话抛出的折扇距离有限,抛远了他力道不够的话扇子就一去不复返了。他也想过藏着银针,奈何持久性不高,用一根少一根。他知道天下武器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可又不愿意就此妥协。等他回过神已日上三竿,出去买文库四宝的糖糖已经回来了。糖糖道:“公子,参加武比的时间改了,提前了一天,说是好像人太多了,要淘汰一些。”
“哦,小事,不值一提。”
“还挺奇怪的,文比倒是没有说要淘汰一些报名的。”
“那也没法,比武耗场地。说是淘汰,那应该很容易解决。”
“唉,都怪那院长突然公布奖品,本来没多少人参与的,奖品一出,阿猫阿狗都想来试试,也不惦记自己几斤几两。”
糖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很雀跃,觉得又有热闹凑了,“不过,毋忘家资助的奖品我也好心动,映雪真的好可人,要不是因为我不会武功啊,我也想去试试。”
映雪是毋忘所制造的一个璎珞的名字,是金嵌玉的白兔傍白梅坠子。“别多想,比实力的事没有自知之明去参与的话,只是自讨苦吃。”
“唉,我知道。所以我的映雪啊,下辈子再见吧。”
糖糖深感惋惜,一只映雪抵得上她两个月例钱了,好多东西对于一个下人来说,能看一眼就也知足了,“公子,要是得了第一名啊,你想送给谁啊?”
古道半开玩笑道:“横竖都只能送人,不是送你就对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还不稀罕你送呢,哼!我想要也得是我的心上人送我。”
糖糖嘟嘟嘴,扭头不踩他,又想到什么,又看向古道,“对哦,我应该问公子心上人是谁。毋忘家的首饰倒是挺合适定情用。”
“放心,送给谁我早想好了,小问题。”
他想倒是有必要见一见长安,平时端如此大架子,这次却愿意提供奖品赞助无涯书院的比试,很难让人不好奇其中的缘由。糖糖本想继续八卦下去的,但古道已经喊她备马,当即就忙去了。他骑马来到忘尘茶馆,早晨的闲人不多,他进门就看到屋子中间说书处的垂帘已经卷起,无主人在。他走到取茶处,想煎茶等人,却被茶架骇然住了。六排茶架以六大种类分开来摆,每个种类都有二十几种茶,每种茶都标注了名字与价格。除了茶叶外,一边还陈列有茶荷茶则之类取茶茶具。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忘尘茶馆虽比不上知名的大茶楼那么气派,可也和寻常小茶馆设置得有所不同。长安城的人好品茶,也爱相互斗茶玩儿。这家茶馆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入主扇门的道路两旁的案几间隔都比较大,很合适客人斗茶用,故叫斗茶道。靠墙的案几都设置了齐全的茶具,供人自己煎茶,之前长安就是请他坐在这种位置上。其它案几则是普通的案几,只放了杯子和茶壶。二楼设了雅间,他上几次来去匆匆,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就算此般看着像是不待客的模样,但仍有人来吃茶,而且大多数人似乎都很了解这里的规矩,为此来了大多数人也不吆喝,径直取了茶吃。他在黄茶种类的茶架上找到了君山银针,从抽屉取出茶罐,用茶荷接了一点,回到有齐全茶具的案几上。长安城的人喜茶,但大多数只会冲与泡,少有有点身份的人会煎茶,也不过以自己的喜好精通一二种煎茶方式。古道是少有有点身份的人。他煎好后没有饮下去,只是望着茶水中的茶叶,似乎在发呆。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一声哂笑:“果然没有人比得上长安君的茶艺。”
显然,他煎茶的过程被人尽收眼底。他回头望去,捧着茶杯的手差点不稳。他只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好字眼就从脑海蹦了出来。身后的人坐在高椅上,一袭华裳。有身份的女子出门都会用面巾遮脸,以表矜持、自洁,而她却像普通劳作妇女一般不用任何遮面物。在她身后,还有几个人毕恭毕敬恭候着。古道见到她,放下了茶杯,起身道:“幽蝶姑娘,别来无恙。”
嗯,原来是熟人。幽蝶笑道:“仙主依然雅兴不减。只是茶艺不过如此,怕不是附庸风雅?”
古道笑道;“幽蝶姑娘对风雅一词的理解怕是与我相左,你觉得风雅之人应该尽善尽美、美玉无瑕、盖世无双,但在我看来‘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度自是风雅’。”
“原来你是这么看的,无怪我觉得阆苑仙葩的八个雅君,也不过尔尔。”
她接过刚刚就在此处煎茶人的茶,递过去给古道看,原来是一道花茶,一朵枯萎的花在茶水中缓缓绽放,好不美丽,待得花舒展,慢慢饮尽,“也难怪你看不上我的画。”
“幽蝶姑娘的《百花鉴》画尽长安城至美之人,自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