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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披摩诘郁轮袍(1 / 1)

这唐先生素来从样貌衣衫追求古韵,又自诩琴棋书画皆绝,堪比唐朝王摩诘,殊不知自己行事呆板,沽名钓誉又墨守成规,常被学生们私下打趣。

贺南风不过琴由心生,他苛责过分就罢了,还接了凌释的高帽,要为她单独指点。也不想想北燕上下,若论琴棋书画,何人能比文敬候府?

而她此刻心绪已经平静不少,便对唐先生和宋涟都生出几分不满来。今时的贺南风可不比从前和善,那是只要心头不虞,便睚眦之怨必报的。再想起宋涟整日取笑凌释和自己断袖,不定便是因此才叫夫君避讳的,就打算教训对方一回。

于是她向凌释温柔一笑,随即站起身来对先生道谢,面色十分真诚感激的模样,顿了顿,一双眼眸明净似水,仿佛犹豫着想要解释自己犯错般:

“承蒙先生不弃,但学生生长如今还未明专心致志的道理,实在有愧父母育养和先生教导。”

这是说,她方才弹琴不是五音吕律出错,只是走神而已。便果见唐先生眉头微蹙道:

“如何轻慢,课上神游?”

贺南风笑了笑,道:“只因先生先前琴声太妙,叫学生一下,便想起了独坐幽篁的王维。想来摩诘居士当初处于辋川深林时,便是先生这般风采。”

摩诘是唐代诗佛王维的小字,王维四十岁后隐居辋川,以弹琴作画、写词歌赋为乐,是历代文人敬仰的高气节大人物。

唐先生本就喜欢自比王维的,这几句话可谓深得其心,不出想学生走神竟是自己太像摩诘之故,登时笑容都和蔼不少。

未料贺南风话口一转,继续道:“想到王维后,学生便不免又想起一首小诗。”

唐先生语气高深:“什么诗?”

贺南风一笑,缓缓吟道:

“不是摩诘高,休披郁轮袍。

平白邻女笑,窃窃把头挠。”

此言一出,满堂失笑。随即又怕遭先生苛责,赶紧各自抬袖遮了嘴巴。

郁轮袍是王维初到京城时,在唐皇室玉真公主府上一曲惊人的琵琶曲名,据说是他根据自己身着衣衫临时命名的。后续曲谱失传,但这典故却一直保留至今,跟这位大唐名人分离不开。

而小诗四句,则通篇讥讽之意。指某些人没有王维的高上才华品质,就不要强披他的郁轮袍去,否则无非东施效颦、画虎类犬,自己为人暗里嘲笑,都还不明所以,只疑惑地挠了挠头……

短短几句,言语活泼,简单易明却又趣味生动,将非要自论王维的先生,比作了坊间不懂天高地厚,被邻女嘲笑的无知小子。叫唐姓先生在众人哄笑中回过神来,便不由大怒着拍桌而起:

“大胆!谁叫你作这样的世俗烂句!”

众学生们被这一声呵斥打断,想笑不敢笑,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也不由都看向贺南风来,有的只当好奇事态发展,有的也不免担忧之色。

贺南风似被吓了一跳,眉眼委屈看着就要落泪,撅起了小嘴道:“回先生,这诗,这诗不是学生做的,是,是……”

“是什么!”

“是学生前几日,听宋世子跟人吟起的。”

这下,本来还在旁观好笑的宋涟,霎时僵在原处。

但见那小公子泪光闪闪,无比可怜继续道:“学生愚钝不解其意,只觉吟起来朗朗上口,又有摩诘两字,估摸着大概是赞颂前人的,就,就记了下来……”

是了,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进山将近半月也只会安安静静乖巧听话,连琴都弹不好,胆子又小得几句话就吓哭,哪里懂得写出这种讥讽之词来?必定是偶然听到旁人言语,而这寒山之上会公然诋毁老师的,除了游手好闲的宋涟还有谁?

先生转头,目光阴沉。毕竟一向形象如此,宋涟便知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明白解释无用,便只得起身告罪,仗着自己国公世子的身份,任对方也不敢将他怎样处罚,一面便目光凶狠地瞪向贺南风,似要叫她好看一般。

但贺南风才不怕,这些个十几岁的贵公子,在她眼中不过半大孩童罢了,根本不值得忧虑,何况有兄长贺承宇在,宋涟无法对她怎样的。谁叫他先嘲笑自己,又说凌释学了她妇人之气的?

这叫一举多得,两不亏欠。遂依旧含着淡淡笑容坐下,于他不理不睬。

宋涟气结,虽然果真只被罚了抄琴谱,还是生生闷闷憋红了脸。

随即,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贺南风无意瞟到对方处时,便赶紧转开,心头暗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

少女神情冷漠,那不远处一身玄衣的庶出公子,看了看自己嫡兄郁闷形容,又看了看小公子低头模样,片刻,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发出微微清响……

课散后,宋涟果然怒气冲冲来找贺南风算账,说什么他一向对她照拂良多,不想贺南风狗咬吕洞宾恩将仇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类,大概将他学过句子都用上了。

可惜被贺承宇一直拦住,也就只能隔空骂骂,偏贺南风又浅笑吟吟毫不在意,叫他骂半天骂得自己口干舌燥、疲倦不已。关键是书院上下,还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宋世子是被污蔑的,也不相信乖巧安静的云十九公子,会有这样的心思算计。

连凌释都拉住对方劝解,说云声必是无意说漏了嘴,不是要向先生揭短,叫他不要胡闹,再寻他麻烦。

如此,宋涟哀叹连天后,也只得放弃了。离开前在凌释肩头狠狠一拍,神情无奈道:

“容与啊,你果真中了云十九的毒,眼见不明又妇人之仁了。”

不然,好好知书明理、温和如玉的凌世子,怎么接连不断地,无端维护那卑鄙小子?这跟寻常温润如玉的凌世子,可半分不像。

说完,转身再瞪贺承宇身后的云声一眼,愤然转身而去。留下凌释站在原地一时微微蹙眉,不知想了些什么,随即也叹一口气。

他不同于其他人,他是见过云声背后模样的,自然知晓对方也许真会临场做诗,诬陷宋涟意图报复,但他还是几次出言维护。

贺南风便心中欢喜,迈着小碎步到凌释眼前,笑容明媚道:“阿释哥哥,谢谢你。”

凌释看着她,沉寂片刻,也淡淡笑了笑:“无事。”随即又是一顿,说了个“你”字,便终究欲言又止。

“我怎么?”

“你究竟是不是……”话未说完,见贺承宇靠近,便止住言语,迟疑片刻,终是自己摇摇头,转身先走了。

“我是不是什么?”还是是不是谁?贺南风只觉心中亮光一点,见凌释离去,刚要快步跟上,趁机问个清楚,却被贺承宇伸手拉住。

“你还跟他一起,都在传你们闲话了。”贺承宇还因为《郁轮袍》的事本就神色不喜,又见妹妹想跟着凌释便越发不快道,“你随我去吃饭,吃完自己回屋,不许再出来瞎转。”

这是下了禁足令了。贺南风一怔,凝眉道:“阿释对我一向照拂,哥哥如今便要因为这样的无稽之谈,疏远于他么?”

贺承宇气道:“我何曾疏远于他了?我是叫你疏远于他!”随即似怕有人听见,便放低了声音继续劝导道:“你难道不知,素来男女七岁不同席。连亲兄妹之间,小时候耳鬓厮磨就罢了,长大还这样亲近都是要为人诟病的,何况你们还只是远房表亲,都不是亲生兄妹。”

他确实说得句句在理,叫贺南风一时无言反对。

“何况人家也想疏远于你的,”贺承宇似想到什么,无奈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只觉这装扮之下,除了惊叹她太美,倒真瞧不出女儿身,便无奈叹道,“你本来扮作男装就算了,偏偏要借云家晚辈的名头。就算别人不说,阿释自己同处一室,也必定多有为难。你以后注意点,何必白白损了云家同逸王府的情意。”

意思是,有云寒断袖在前,她云声本身一举一动都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如今同凌释传出这种闲话来,于对方名声有损不说,到时候万一叫而今本就不甚亲近的云家和逸王府再生隔阂,岂非大罪过了。

贺南风闻言扶额,心中大大叹了口气。

这男风之事吧,倒古来有之,且不少帝王名人如此。只自宋朝朱熹讲求“存天理灭人欲”后,连正经男女之欲都要克己,更何况这般偏角怪癖?那是有悖于大道德的,故而文人世子们一向谈及色变。

便是如今寒山学生们对云寒颇有微词,也不过背后嚼嚼舌根而已,无人敢公然提及的。可,可关键是那云七郎他,他不是断袖啊!

贺南风前些天疏通前后因由时,就十分无奈。因为前尘她对表哥云寒的了解不多,只隐约记得对方后来似乎是修道还是求佛的,其中原因并不知晓,粗一看,还似乎真有畏女之嫌。

不过若因此就说他有断袖之癖,倒也是不太可能。因为未来云寒离开寒山书院后,被人发现数幅女子画像的手稿,只是并找不到实际对应的人物和长相,以至于贺南风死的那年韩澈提起时,还笑说云七郎这是在凡尘找不到动心的女子,便自己画了一个,就像古时候那些,沉迷于画中仙子的文人一般。

也许这些手稿里,最后画成的那幅,便是他心中妻子模样吧。可惜世间没有,他便索性不要了。

如此脱于世俗,真跟云寒此名一般,高高在上,又清冷自洁。这样神仙般的男子,真不知谁家女儿才能匹配。

可那些个世俗小子,尤其以宋涟为主,竟然一早便诋毁于他,实属令人气愤。

当然,云寒并不在意旁人评论,也不需要为自己正名。但贺南风本就听闻时,已为表兄不忿,而今又逢兄长看紧、凌释躲避,便得想个法子破局,叫贺承宇无法再阻拦,也叫凌释躲避不开才好。

于是昏昏欲睡又心怀不忿的云声小公子,在午饭时间闷闷一番思索后,妙计横生。回头看了眼,即便跟人闲谈也不忘兢兢业业瞟向自己的兄长,暗道一句,哥哥,对不住了。

没错,她要陷害贺承宇,也只有如此,才能叫她得到自由,同凌释相处。

那天正同旁人有说有笑的贺承宇,隐约感觉妹妹眼神别有深意,但仔细一瞧时,又悄然无踪迹。

远处青衫公子静静看着一切,片刻,向身旁玄衣高挑的同伴缓缓道:“你可知,什么叫做情不自禁?”

那清冷轩昂的汉子微微思量,回答:“出自南朝刘遵的《七夕穿针》诗罢,所谓‘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

“‘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凌释缓缓吟了一遍,又看向不远处浅笑吟吟的白衫小公子,似有什么念头闪过,兀自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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