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之意(1 / 1)

霎时,周遭一切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有冷月如水,海棠飘洒,阵阵微凉的夜风吹过。

贺南风方才气得面色通红时,宋轩还只以为是娇羞。而今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生疼,见到对方从眼眸到嘴角充斥的愤怒,刹那之间愣在原地。

“南风,”他愕然道,眼神之中不可置信,“你为什么……”

贺南风趁这愣住的刹那,立即抽身退远,全然不似寻常温柔端庄的模样:“你把我当做什么人?”

“我……”宋轩顿了顿,一时间不知回答。

贺南风胸口起伏不定,看着少年白皙脸上绯红的掌印,却似没有半分消气的迹象,冷笑道:“宋轩,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冷漠、自大又无耻的人,我现在没有喜欢你,以后更加不会!”

宋轩不解:“可你刚才,明明说……”

“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宋轩蹙眉,静静看着她,沉寂片刻,缓缓道:“不是的,南风,我能感觉到,你方才明明也对我动了情。”

“你胡说!”贺南风不知是气极,还是羞愤,在对方再次试图靠近的时候粗鲁推开,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是谁?也值得我喜欢?我告诉你,不过是我力气不够罢了,若我是昭玉姐姐,方才早一拳打碎你的下巴。你不要再妄想,也不要再试图靠近我半步!”

宋轩错愕,又似因为这些话击到痛处,而脸色有些苍白。

“南风,”他缓缓抬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从前对他不知何来的厌恶和防备,刚在以为能够解释的时候,却又比之前更甚地出现。她明明不请自来,自己说了钟情于他,却又转瞬翻脸,将他弃如敝屣,毫不留情地责骂。

宋轩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此刻心底压抑的情绪,是愤怒还是心痛,而这些情绪,又究竟是因为那重重的一巴掌,还是她之后无情的话语。

前尘今夜,清冷又孤独的玉檀公子,从未有过这种眼神,这般模样。贺南风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颤,顿了顿,还是依旧冷漠道:

“因为我知道,你就是个空有一身好皮囊,内里不折不扣的骗子。”

宋轩一怔,凝眉直视着她:“我到底,何处欺骗了你。”

你欺骗了我的心,欺骗了我前尘一世。然贺南风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你从头到脚,一言一语,都是谎话。”

宋轩再次逼近,缓缓道:“你便以为,自己这样了解我?”

贺南风昂头直视,浅浅含笑却目光冰冷,不曾半分退缩。

两人正一高一低,花下对峙之际,忽听得背后男声冷冷道:

“你要做什么?”

愕然回头时,就见到脸色阴沉得滴水一样的贺承宇站在石阶之上,眼神尤其愤怒地,紧紧盯着宋轩。

他也是晚间心觉跪了一天腿脚不适,担忧妹妹不能安眠,所以前往问候一声,不曾想红笺道对方独自出来看海棠花了,作为兄长哪里放心,便连忙赶了出来,谁知居然看到这样一幕。

贺承宇不知前后,只见妹妹同逼近的国公四子冷眼对峙,来不及细想,就认定必是妹妹受了欺负,登时维护之心熊熊燃起,一声质问后,便怒气冲冲上前,将贺南风拉到背后,自己气势万钧地看着宋轩,又道:

“宋四公子,三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对峙被打断,宋轩这时才回过神来,却并不想再多余解释自己为何而来,遂看了看贺承宇,又看了看他护在身后的贺南风,淡淡道:“你们来做什么,我便在做什么。”

贺承宇冷笑道:“先前就听说四公子近来已今非昔比,看来果然不错。”

这是讽刺宋轩从前不声不响低眉顺目,这两年国公府王氏得宠,他又文名传开,便姿态也高了不少。

贺南风微微讶然,因为以兄长性子,极少这样刻薄言语,果然维护之心一起,什么都能抛开身外。

宋轩脸色便更冷了些,似笑非笑道:“时移世易,自然不同,否则大公子如今正是新婚燕尔,也不会半夜出现在这山野之中。”

贺承宇听他暗讽自己婚事,不由怒上心头,狠狠压一口气才道:“我婚事如何,不牢宋四公子操心。只宋四公子不爱自身羽翼,也麻烦顾及旁人清誉,休要再夜半上门。”

这是将他当做宋涟一般的轻浮少年,半夜打扰女子闺门。但今夜明明是贺南风自己寻来,临了全成了他的过错。

宋轩不由一声冷笑,若是寻常,便要叫对方好好管教自家妹妹才是正道。却又看着贺南风,即使方才那般无情话语后,还是莫名就不忍心说出口来。

他忽而便笑了笑,分不清其中何种情绪,是愤懑抑或无奈,终究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向贺承宇淡淡一个拱手,便告辞而去。

清冷月华下,玉檀公子的身影在海棠花中逐渐走远,最后,于竹林蜿蜒处,消失不见。

贺承宇这才松了口气般,回身看着自己的妹妹,目光严肃:

“你们是怎么回事?”

先前虽话里叫宋轩以后离得远些,不要打搅人家女儿,但心底深处也是清楚知晓,贺南风同对方方才的模样,明显是交集颇深的。再想起从元夕画舫到寒山书院的种种反常对待,叫贺承宇不由怀疑,两人之间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会殃及妹妹清白,与贺家名誉。

贺南风收回原本看着竹林方向的目光,向兄长浅浅一笑,道:“没什么,我方才来看花,正好遇到宋四公子而已。”

“这样巧?”贺承宇明显不信。

宋轩出现的巧合,贺南风当然自己也不信,沉寂片刻,道:“总之我不知道他在,这是实话。”

也就是说,她的确只是前来看花,不期遇上宋轩而已,但对方如何出现,则不得而知。

贺承宇看着妹妹清澈的眼眸,选择相信。顿了顿,一边两人示意往回走,一边道:“南风,大哥不是怀疑你,只是男女大防自来如此,不得不加顾忌。”

“南风明白。”

贺承宇似想起什么,顿了顿道:“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父亲一向很看重你的婚事。”

贺南风止步回头,看着兄长,果然,又听对方迟疑片刻后,继续道:

“之前舅父来信,说舅母很希望你能去云家,贺云两氏再结婚姻。”

贺南风不由一怔:“什么时候?”

“去年,就在你回济州探望舅父舅母后不久。”

贺南风从寒山书院回京后,便按照同云寒的约定,在和光二十三年年底,回了济州云家一趟。虽然待的时间并不久,但舅父舅母以及云家众人都给她留下了极温暖的印象。

此刻回忆,若之后不久舅母便写信向父亲道了结亲之意的话,难怪当初分别,腿脚不便的舅母由丫鬟搀扶着相送时,向她含笑问,可还记得自己幼年所说的话。

然不及贺南风未想起那是什么话,舅母便笑吟吟看向了一旁清冷似仙的云寒,眼神颇有深意。

贺南风那时看看舅母,又看看表哥,并没有领会其中含义。便趁云寒扶她上车时低声询问,结果那俊逸脱尘的云七郎居然兀自一怔,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道:“不过是小时候的胡话,记它做什么?”

“什么胡话?”

云寒抬眸看着她,顿了顿,道:“你那时候说,长大了要跟我姓。”

对方说完,便替她放下帘子,径自退了开去。

而车里的贺南风这时才赫然想起,舅母所指的是什么来,顿时一边招手做别,一边不禁暗自几分尴尬,都没有敢再看云寒一眼……

那是从前随父兄来济州的时候,贺南风才两三岁,却已经能认出谁长好看,便果断弃了毛头兄长,经常只缠着表哥云寒去耍。

一回云家家宴,云氏大小晚辈到齐,舅母便抱着贺南风去一一认识,这个哥哥叫云明,那个姐姐叫云芮,那个一般大的叫云岑等等,贺南风倒也礼貌乖巧地一一笑着称呼过了,方走出舅母怀抱奔到云寒身边,童声稚嫩道:

“七哥,南风也要一个云家的名字。”

她一身雪白斗篷,圆圆小脸极其可爱,连已现出几分仙人风骨的云七郎,都忍不住浅笑相对,目光十分温柔。

一旁舅母便温和道:“那南风说说,为什么呀。”

贺南风一如往常缠住云寒脖颈,将小小身子塞到了对方怀里,露出乖乖小头在外,解释道:“因为南风喜欢七哥,七哥姓云,南风长了以后也要姓云,当然要一个云家的名字!”

众人一怔,随即只当童言无忌,便都爽朗笑了起来。

“那南风想叫什么呀?”

贺南风倒是认真想了想,又看了看云寒,煞有介事道:“七哥有一个对子,叫月来一帘飞絮影,花去半卷行云声。南风以后,就叫云声,七哥你说好不好?”

那时候云寒一愣,大抵不能想到这丫头居然只瞟一眼,就记住了整幅对句。遂一面也当对方孩童心思,一面颇有几分赞赏地摸了摸贺南风的头,浅笑道:“好。”

……

贺南风直到在离开济州的马车上,才赫然明白自己上半年,借着云声之名进书院时,云寒初见那晦涩难懂的淡淡一瞟,不仅因为云家十九公子已去,还有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云寒肯定还记得,所以后来才问自己,你知道这是谁的名字么。

但在离开那日之前,贺南风都的确属实忘记了,只脑中隐约存在“云声”两个字而已,对这两字如何得来,当时又发生什么,毫无印象。毕竟那时候实在太小,何况她又是历经前尘的人,便与自己幼年隔得更远了许多。

而今再听到兄长的话,霎时想通前后,微微凝眉不解道:“你是说,舅母有意让我嫁回云家?”

贺承宇点头。

“云家的谁?”

贺承宇笑道:“当然是云氏嫡支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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